“你不是说在超市看到了吗？还有什么好看的？要说什么，电话里也能说。”

　　“电话里三两句说不清楚，主要还是想见见你。你出来吧，我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了，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来，或者我给你妈打个电话，到家里坐坐？”

　　“你哪来的我们电话？”

　　“简单。”很轻蔑的语气。

　　“这儿是我跟我妈的家，不欢迎你来！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出来。”

　　“好好好！我等我等，我等你！我就在小区对面的公交站，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挂断电话，卞芊踉踉跄跄地下车，双脚踩地的时候，差点因为腿软蹲在地上，幸好她扶着车门重新站了起来。

　　邓朗希刚好拿完后备箱里的东西出来，就看到她下车时差点摔倒的样子，瞧见她的脸色，想到她在商场时候的走神，担心了起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劲，是不舒服吗？”

　　“没有。”卞芊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喊了他一声，声音低低的：“学长。”

　　邓朗希随手将东西放到地上，眉头皱起，扶着她的肩膀：“怎么了？”

　　“他来了。”

　　邓朗希纳闷，小姑娘冷不丁冒出来的三个字，令他不解：“谁来了？”

　　卞芊抿着唇，脑袋低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眼眶红红的，一句话也没说。

　　“谁来了？你怎么了？”邓朗希耐着性子问她。

　　听到这话，小姑娘忍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直直低落在地上。

　　“啪嗒啪嗒......”

　　邓朗希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这样哭，目光一顿，眼皮动了动，顿时觉得事情似乎不太正常，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邓朗希见她身体微微抖动，半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可卞芊的脑袋仍旧垂得很低，根本不敢看人。

　　“悄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卞芊怕弄脏他的衣服，伸手抹了下眼泪。

　　“怎么了？不哭不哭，别哭了......”他揉着她的脑袋安抚。

　　“没事，发生什么事了，你悄悄告诉我，我帮你保密。”

　　邓朗希越说，她就越像是找到了依靠般，额头贴着他的胸口呜呜地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到了了天大的委屈。

　　他不敢说话了。

　　小姑娘软绵绵的，小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在哭，他感觉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被她哭得稀碎。

　　他僵着身子，喉咙滚动了一下又一下。

　　小姑娘发泄完情绪，还奶奶地在他怀里打了个嗝。

　　“......”

　　联想起卞芊从糖果店开始的一系列反常行为，邓朗希不敢随便说话，斟酌着言语问：“好点了吗？”

　　“他回来了......”卞芊洗了下鼻子，继续说：“说在小区门口等我...想见我。”

　　“谁？”邓朗希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是他那个没有心的爸爸来找她了。

　　邓朗希也沉默了下来，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大手轻拍她的后背，像是要把勇气和力量传送给她。

　　“你要去见？”

　　卞芊沉默了一会儿，后背的大掌一直在轻轻安抚着她，她抬头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轻点了点头。

　　“需要我陪你一起吗？”邓朗希怕她觉得自己多事，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再次斟酌着开口。

　　女孩慢吞吞地从他怀里出来，而后又轻轻点点头。

　　“那我陪你，你要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跟我说，或者你给我个提示，我就懂了，然后立马带你走。”

　　“嗯。”卞芊下定了决心要去见一面，她还有个问题想问他很多年了，不知道今天能否问出答案。

　　如果必定要见一面的话，那就见一面吧，否则人生那么长，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过日子。

　　虽然她这辈子都可能克服不了黑暗，但至少，能解开一个心结。

　　她总归是要走出来的，不能一辈子都被困住。

　　——

　　小区门口是大马路，汇聚了不少人和车，卞芊和邓朗希从小区大门口走出来，她根本不敢乱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邓朗希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此刻的她身体都是轻微发抖的。

　　明明就很害怕，还硬要出来见那个人。

　　她站在小区大门口的花坛边，拉了拉从肩膀上滑下去的包链，看着红灯的倒计时。

　　马路对面的人见她出来，等绿灯的时候，走了过来。

　　那人带着一顶鸭舌帽，微低着头，把脸藏在高领黑色毛衣里。

　　邓朗希罩紧身旁的人，眯着眼打量那个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人。

　　来见自己女儿，怎么穿得跟做贼似的，全身黑，还戴帽子？

　　他一个人过马路，步子走的很匆匆。

　　她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过来，走到她的面前。

　　快到卞芊面前的时候，他抬起头冲着卞芊笑了，然后摘掉了头上的鸭舌帽。

　　卞芊下意识往邓朗希身后挪了一小步，邓朗希见她这反应，伸出手护在她面前，卞芊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

　　“芊芊，好久不见啊，都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比小时候漂亮多了。”

　　卞芊眼睛不敢直视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钉在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倒是邓朗希，毫无顾忌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就像一只守护自己孩子的猎物。

　　卞家伦的视线绕着卞芊浑身上下转了一圈，那种像是在打量着自己所有物的目光，险些击溃了卞芊的心理防线。

　　左耳像是多了一层屏障，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喉咙处堵得厉害，胃部翻腾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正要吐出来，卞芊蹙眉，屏住呼吸，吞咽了好几下口水。

　　等到反胃的感觉被她压下去后，她大口呼吸了好几下。

　　卞家伦：“想爸爸吗？爸爸想你了，这些年经常会想起你。”

　　卞芊眼皮跳了下，慢慢转动眼珠去看他。

　　邓朗希感觉到卞芊的紧张，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和情绪。

　　卞芊的手被他握得很紧很紧，两个人的手心都出了手汗，合在一起黏糊糊的，但两人丝毫没有松开的想法。

　　卞芊倒不是有多怕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长大了，没有那么好骗了，而且就算现在将她带到山里，她有手机，有的是办法可以逃出来。

　　所以，她怕的是那股感觉，那股无力、绝望、害怕，无论她怎么呼喊，怎么哭泣都没有人来帮她、救她的那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