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楚耀的视频在网上肆意转载，网友的评论出现两极分化。这让阿诗的心情极为不爽，她是在流言蜚语之中长大的，深切得体会过它们伤人的威力。而就因为楚耀单方面的说词，就让楚辞从那位让大家怜惜与同情的孩子走进了大家的口诛笔伐之下。

　　她看着大家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之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充当圣人的对他人的生活进行谩骂，甚至指教。这真是让人有些难以看下去。

　　可楚辞本人倒是对此无所谓，照常上班，照常出庭。那则视频昨日看过之后，他便再未有过关注。面对律所一些人私下对于自己的议论纷纷，也只是选择了沉默。

　　周淼问他：“楚律，当真就任由他去说吗？”

　　新闻开创的初衷，是以真实为前提的反映社会生活。然而，在当下的媒体时代，绝大部分都需要依靠流量说话。我们提倡网络自由，言论自由，却也给让一部分人拿文字当武器，评头论足他人的人生，行伤害之实。

　　楚辞坐在后面，抬手揉着疲倦的眉宇，未答周淼的话，另问：“陆怀瑾带来的两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周淼还准备说什么，却接到了某杂志社的电话。在这之前，这家杂志社几次跟他邀约，想要对楚辞进行专访均被拒绝。而今日来电的目的，显而易见。

　　周淼没有询问楚辞愿不愿意，单从他那淡漠的神色便可知，对于当下接受采访一事，毫无兴致。

　　*

　　楚辞没有接受杂志社的专访，楚耀却在两天之后带着年迈的母亲坐进了桂城电视台当下最火的采访栏目，真可谓有些不知廉耻了。

　　对于别人家的八卦，从来都不缺乏看客与听众。楚耀与季红刚刚走进演播厅，窃窃私语便萦绕在观众席的各个角落。有关楚耀与尹媚的婚姻，当年凭着她的自杀以及她所留下的日记，让大家看见了所谓的金玉良缘是如何的败素其内。

　　如今，楚耀却调转了风向，将自己营造成为了一位改过自新的受害人，想要让广大网友一起帮自己乞求儿子的原谅，让这场放逐了多年的父子情冰释前嫌。

　　然而，对于过往大家也并不就单凭楚耀的几句话就选择放过。电视台特意找来了当年的报纸，上面刊载着尹媚的日记，将他对爱情的背叛，婚姻的不忠都详列在内。

　　日记中，控诉着楚耀对于自己的利用，憎恨他的始乱终弃，对她与儿子不闻不问，责骂殴打更是家常便饭。让她不堪忍受，精神日益衰微，最终如同浮萍沉入深海底部，求来了解脱。

　　最后是当初登载着尹媚日记的报刊出给的结论：出尘脱俗，恍若精灵降落凡间。时至今日，我们仍旧记得当年那位在荧幕上回眸一笑的女子，一双美目转动，就似雪结出的晶莹。所以，我们愿意相信她没有死去，只是回到了没有伤害的世界，仍旧欢快地笑着…

　　主持人抽出了其中的几个片段对楚耀进行询问，而他也不再如同以往的愤怒，而是一幅悔过姿态，还谴责自己年轻时候的无赖与荒唐，说到动容之处，在大家猝不及防之间，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

　　季红心疼儿子，连忙拉住儿子的双手，害怕他又扇打自己。

　　主持人见楚耀情绪有些激动，将目光投向季红：“楚奶奶，请问有关楚先生之前的所作所为您清楚吗？”

　　季红始终紧紧地握着楚耀的一双手：“知道。我也劝过，可是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观众席上一阵唏嘘声。

　　主持人是女子，尽管尹媚一事已过去多年。可今日再听，仍旧很难不让人愤怒。故而，她接下来的问题，全是遵从内心：“据有关传言，楚先生在楚太太离逝之后，并未对儿子尽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还将他送去了国外？”

　　楚耀辩解：“我送他去国外并不是要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是与他商量之后的结果，那年他已经十五岁了，我也帮他联系好了学校，给了他足够的钱财。”

　　“那为何作为儿子的楚辞如今会对你避而不见呢？”

　　“怪我。对于我太太的死，他心中始终是怨恨我的。”

　　不长不短的采访时间，不管面对主持人的何种提问，楚耀都不失悔过的诚意，营造出来的是身患绝症的父亲，苦苦乞求儿子原谅的凄惨形象，将楚辞钉在了大家的愤怒声中。加上有季红的话语为证，就更显楚耀言语的真实性，毕竟哪位母亲会诅咒自己儿子早死。到最后，就连主持人对他也从先前的不喜，变为了同情。

　　季红之所以会同意跟楚耀一起上访谈，无外乎是信了楚耀的话。从进入演播厅到访谈结束，她的泪水就无从断过。每滴眼泪的落下，恍若都是在坐实楚耀命不久矣的事实。

　　节目结束后，二人走出演播厅，有少许的工作人员还对其安慰，宽解他说楚辞看见了你的如此诚心的悔过，一定会原谅你的。

　　他笑着一一谢过大家。出了电视台，先是将季红送回了家，甚至没有着急离去，没有了从前的浪子之心，在家当起孝子。

　　季红担忧他的身体，什么都不让他插手，如同小时候那般，吃喝伺候着，还想着自己明日去找找楚辞。如今父亲已经知道错了，还患了病，身为儿子即便再恨，他也终归是他的父亲。

　　*

　　节目刚一开始时，阿诗便要将电视关掉，可楚辞说了句我没事，让她别关。随后，便着手开始打包家里的东西，胶带封箱的撕扯声音对撞电视里面的悔过声，刺耳的是后者。

　　阿诗将挑好的书一摞摞的递给楚辞，他再放进纸箱之中，阴沉的脸色就如他弯腰低头所投下的暗影。而他每次拿起小刀割断胶带时的用力，都让阿诗的心恍若在踩高跷。

　　她将手中的书放在桌边，夺下他手里的小刀：“楚辞，我不喜欢你这样。”

　　客厅电视上的界面是楚耀在道明自己的病情博取大家的同情，而季红进行了佐证。这份来自至亲之人的双重伤害，不管是多么强大的人，也断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楚辞走到落地窗前，席地而坐，那些萦绕在他身上的光环全都消失不见。此刻，他只是一名被家人所伤害的孩子，那般的无助，那般的郁郁寡欢。

　　阿诗走过去，坐在他身后，伸手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背上：“楚辞，从今以后，你有我。”

　　楚辞抬手握住阿诗的手，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小时候，楚辞问过尹媚为何要将自己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