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董给了林少钱,不多,也只有一百万。这对于一家传媒公司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林少知道,这无疑是林董在试探他的能力?在最开初的几年,他的传媒公司一直亏损,没有成功的签下一名艺人,自然也没有成功的拍摄出任何剧作。相反,为了维持公司的开支,他不停地朝林董索要钱财。
虽然,传媒公司在他的手底下毫无建树。可不管是办公地点,还是外出谈业务,都是派头十足。正所谓虚有其表。对于所有的置办都必须是最好的,而每次宴请宾客,都是在桂城最豪华的餐厅。除开这些之外,林董还必须要承担林少私人生活上的奢靡以及他玩耍女人所需要的各项开支。
如此算下来,在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前前后后从林董的手中要走了数千万元。对于每次要钱,他都是理直气壮的无赖。用他的话说:“他现在没爹没妈,只有靠二叔了。”
随后,还不忘讨好一笑:“二叔,难不成你想让别人说,自从这哥嫂死了之后,自己成日体面,却不管侄子死活。二叔,企业家的形象可是很重要哦。”
到了第6年,林董拒绝再向林少支付任何费用。林少却一改先前的无赖做派:“二叔,也就是说以后我需要靠自己谋生了?”
“难不成你想一直靠我吗?”
“那便是说这公司在我手中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自然。”
随后林少将一份文件推到林董的手中,里面言明了以后传媒公司的一切都与林董无关,他不需要再投入任何的钱财,也不享受未来的任何分红利润。
而对于林董先前所投入的资金,算作是他将自己所占有的林氏股权卖给他的资金证明。这点,无疑是在向林陈二人表明,自己如今对于林氏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想与其划清界限,纵情娱乐。
就这样,两人签署了声明。林少继续玩乐,丝毫没有改邪归正的迹象。可当以往亏损的娱乐公司在他手中渐渐壮大时,两人才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壮大自己的江山,却很难再将翅膀已然硬化的他如何了。
他们时刻提防着林少有其他的举动。然而,多年过去了,他仍旧痴迷情爱游戏,决口不对外提及自己是林氏继承人一事,仿若他真当自己不再是林家人,也很少去父母的坟前祭拜。而对姚先生,仍将他看作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敌意满满。
姚先生也从不私下找他,只是都是桂城商界中人,难免会在某些场合相见。林少对他,要么冷淡待之,要么出言相讥。大家都不懂,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为何要如此针锋相对?
*
6月13日,阿诗接到付院的电话,说是施婷这几日的情况都不太稳定,似乎所有的好转又在步步走向恶化。她很是紧张,立马联系了医生,拜托他务必前去看一看。
夏医生在当日便赶到了疗养院,看过施婷的病况之后,结论还是与以往一样,受到了刺激。这次之所以要严重一些,应该有人故意刺中了她的心病。
阿诗说:“那这次又需要多久?”
“不好说。这次跟以往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
“我无法探寻到她的病原是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她此前的遭遇吗?”
“我以前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可从后来的治疗看,这不是她这么多年来最无法打开的心结。其实这个结,在上次我来看她的时候,便有了松动的迹象,可现在却被完全的封死了。”
“哪是什么?”
“是你。”
夏医生定期会去给施婷进行一次心理疏导,以确保她不会将自己陷在过往的情绪之中。可随着后来了解的加深,他发现沉淀在施婷心底最深层次的痛不是自己,而是对于女儿那份深深的自责。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身精神不够强大所造成的。
对于当年的民警,她是恨。爱可以使人强大,恨同样也可以使人强大。可摧毁她的是要让女儿从小便见证母亲如此不堪的一面,强迫阿诗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用屈辱所换来的一切。
她没有忘记阿诗一次次的反对走进学校,没有忘记阿诗总是嘴里念叨:“为什么我一定要上学?为什么我一定要有名字?”
她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轻轻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可阿诗会挣脱开她的怀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乞求。那不是小孩想父母索要玩具的乞求。在这份乞求里面,小小地她,怨恨起了小小地自己:“妈妈,我真的不喜欢上学。我不需要有名字,也不需要有朋友。”
“可妈妈喜欢阿诗去上学,喜欢看见阿诗坐在学堂里面的样子。”
阿诗看了她许久之后才开口:“那妈妈开心吗?”
施婷笑着拉起阿诗的手:“开心。”
她知道施婷是开心的。只是这份开心只有在送她去上学,听着她欢快的朗诵,看着她试卷上的分数时才会绽放。而在所有阿诗看不见的角落里,施婷都是顾影自怜。
她无法忆起自己有过多少次轻生的念头,也无法忆起这份念头又有多少次因为女儿而放弃。生活这面铜墙铁壁就这么死死地拴着她,她在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囚笼里面挣扎。
后来他终于死了,她以为生活终在走向万物复苏。她可以自行痊愈伤痛,在心底盘算起了与阿诗的小日子。或许再过几年,阿光还能被治愈,回到家中。
可,流言四起。
说他的死,是施婷所为。因为曾有人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的说要杀了他,也曾有人看见她拿着刀从自己家中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死与施婷有关,可她还是成为了某些人口中的杀人凶手,而阿诗在娼妇的女儿之名上,又背上了杀人凶手的女儿名目。
阿诗虽说只有10岁不到的年纪,可她不惧怕这些。她向来惧怕的是这些流言蜚语对家人造成的伤害,父亲是这样,母亲也踏上与父亲同样的路途。她站在家门口,看着坐在灰暗的屋内神情呆滞的母亲。她多想上前用力地将她摇醒,大声地告诉她:“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们?看我们?”
可是,这些话她还来得及对母亲开口。她便发觉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她要带着她远离这个忘记了要善待她们的尘世,去找寻哥哥。说哥哥一个人在哪里太冷清,需要她们前去相伴。
她多次从母亲的手底下挣脱逃走,她还是个孩子,想要贪生。死对于她来说,还是未曾去细想过的事情。而她也不只是贪自己的生,更贪父母的生。
阿诗与夏医生结束通话,坐在位置上沉默地想了会,便跟系主任请了假,还未等楚辞回家,便收拾好东西,独自开车前往疗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