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大院时不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薛皓躺在床上，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他顺手拿起，瞧了眼又扔到一边。
盯着那吊灯瞧了许久，而后闭上眼，心中万分燥热，忽听得有人喊：“少爷回来了。”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薛皓踩着鞋飞快下楼，顺着楼梯缝隙，瞧见那背影笔直，快至客厅时见那半张侧脸，忽的停在那。
薛仲谋挥了挥手，管家离开，客厅只剩父子两人。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薛衡坐他对面，目光丝毫不惧：“我回家，还需要和谁报备。”
薛仲谋面上不见怒，提了嘴：“正好，阿皓也在。你们两兄弟可以好好说说话，这样的机会不多。”
薛衡懒得绕来绕去，直言：“是你做的。”
听这话，薛仲谋板起脸：“好啊，儿子难得回来，是来质问我这个老头子。”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薛衡没了表情：“你年纪大记性不好，那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动我身边的人。”
“薛衡。”薛仲谋从不这样叫他，“一个杀手怎么能有感情呢？”
“那您呢？没有感情吗？如果有天碍了您的路，也会被杀掉吧。我不过是您养子中的一位，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只是养子，永远隔着血缘。”
他说这话时，情绪没有明显起伏，平稳的可怕。
僵了会，薛仲谋开了口：“想好了？”
“我说过，这条命是薛家的，是您让我活到现在，有些东西，要还。”
“好。”
“好。”
一声比一声激烈，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薛仲谋闭目平息怒火，再睁眼像变了个人。
语重心长着：“当初让你离开薛家，就是为了让你适应，家里和外面不一样，家里的东西绝不能带出去。”
薛仲谋换了副面孔：“有机会就带回来，总是要见面的。自然有我的缘由，公司那边你得顾着，至于旁的，既然喜欢就留下。”
喜欢？
“您的意思是，就算哪天我有了喜欢的人，哪怕是带回来，您也不反对？”
“自然。”
“那如果有天我会离开呢？”
这话，薛衡从未想过说出来。
“如果我想拥有新的人生，完全自由的，没有现在的一切，只过普通人的日子，您也不反对？”
薛仲谋难得笑了笑：“你看起来倒是很失望。”
“您支持我？”
“支持。”
那是薛衡第一次在薛仲谋面前发自内心的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近乎亲情的东西。
他关了他十八年。
那十八年，薛衡从未期待过亲情这东西，好像突然就存在了。
薛衡垂着眼，丝毫未注意到那双眼逐渐冷冽，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会太平，向往的样子被人尽收眼底。
想了会，薛衡忽的抬眸，问了句：“老头，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没有你，也过了几十年。”薛仲谋慢悠悠的。
“那不一样。”薛衡正打算将这些年三人互相陪伴，也互相利用的一切讲一遍，更想让薛仲谋知道。
如果没了他，日子会不一样。
想着想着，脑子忽的冷下来。
“老头，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薛衡不喜煽情，毕竟都是感情不多的人，尤其是薛仲谋，养了他十几年的养父，薛衡怕他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要薛家的一切，告别一切，重新开始。
他想告诉老头，他没见过亲生父母，没有见面也不会想念，却会想念他。
“那就不见。”
薛仲谋像是赌气：“你以后就少回来，少见一面是一面，我老了，记性不好，也不会想起你。你爱去哪去哪，我又不是没有儿子，薛家又不是没有后人。”
薛衡不再言语，他背过身头也未回，心里测量着离开的距离。他没有问薛仲谋还会不会将手伸进他的新生活，更不觉得他的话能信多久，倘若今日的事再发生，他护着就是了。
人出了屋子，薛仲谋凝视许久。
老庄从门外进来，将手中文件夹交至，薛仲谋方才回神，抽出翻看着。
“老庄。”
“老爷。”老庄道。
“你觉着小衡这孩子怎么样？”
老庄恭恭敬敬道：“少爷心软，难免被牵绊住，身上天不怕地不怕豁得出去这劲，倒是有些像薛家人。”
“天不怕地不怕。”薛仲谋笑了几声，一沓纸在火炉中化为灰烬。
他拄着拐缓缓起身：“变天了，也该换件衣服。”
楼梯转角，人静默在那。
跨年夜至，十八楼几家人约在邱家，邱妈张罗着，温妈也照着模样学起来。柳家妈妈话稍少些，偶尔聊几句小区妈妈群里的事，以及女儿优秀的过往，几乎提了个遍。
温楠在客厅听几个人聊今年的足球，一边掐着手机等消息，是几天前就约好了的，和柳晓晓去看电影。九点场，算了算时间，散场正好赶上团圆饭。
眼瞧着八点过半，却不见人影，温楠郁闷的踢着脚，窗外有雪落下，至落地窗前，大片雪花落下，像鹅毛。
手机震了下。
瞧她耷拉着脑袋，邱默放下游戏，绕到身后，念起那内容来。
“温温，抱歉，突然有事……”
“你怎么还偷看啊。”熄灭了屏，温楠偏过头恼他。
邱默没当回事，绕到面前，明知故问着：“呦，被放鸽子了？”
“别胡说，我才没有。”
他随即叹了口长气，故道：“你要是约我，我也放你鸽子。”
“你闭嘴。”温楠白他一眼。
邱默不在乎，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嘴倒是没停：“为什么不约我，约那个小妖怪也不约我。”
“我干嘛要约你？”
邱默撇着嘴，心里倒没停：当然是因为不用她亲自买票，有吃有喝有玩，最重要的。
“当然是，你哥哥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放鸽子了。”
“邱默。”温楠突然认真起来，“你放心，下次。”
“下次？”
“下次。”温楠假笑，“我就算是约条狗都不会约你的，您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