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微雨轻叹一声。

　　“扔了吧。”她说。

　　叶子帆盯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这样扔真的好吗？”他合上绒盒，小巧的盒子在他指尖翻来覆去，“一直留着，姐姐该不会……心软了吧。”

　　“那倒没有。”

　　周微雨托着下巴，眼睛眯了眯，仿佛浸在遥远的回忆里：“他提分手时就顺手扔里面了，烦心，所以一直没理会。等到他又迅速官宣订婚，那天更是气得我发朋友圈直接正面硬刚，也就彻底把这回事忘脑后了。”

　　她叹了一口：“扔了吧，看着闹心。”

　　叶子帆若有所思，拇指用力一掰，再次打开绒盒。

　　“不，还他。”

　　“？”

　　叶子帆拿出戒指，透过阳光，戒指上的钻石正闪着璀璨的光。

　　“我去还——正好见见这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过之后——”他冷哼一声，“以后路上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周微雨哈哈大笑。

　　“算了，还是我去吧。”

　　“为什么？心软了？”

　　“怎么可能。”周微雨摆摆手，“公司有门禁，你进不去。”

　　“行吧。”叶子帆一下下抛着绒面方盒，眸色渐深。

　　绒盒飞在空中，落回手心，飞在空中，落回手心……

　　不动了。

　　叶子帆紧紧捏着首饰盒，指尖用力几乎把表面的绒缎压平。

　　“姐姐，不要心软。”

　　“那当然，”周微雨得意地冲他一扬下巴，“姐姐我可是心硬如铁的。”

　　心硬如铁吗。

　　叶子帆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干嘛，有什么意见，痛痛快快说出来，不许憋着！”

　　周微雨把书卷成纸筒，戳了戳他。

　　他声音很低，脖颈却倔强地拧着：“买车不划价，别人离职不配合工作还好脾气地包容，这还不叫心软？”

　　周微雨一愣。

　　他蓦地起身，两手撑在她身侧，圈住。

　　这姿势让周微雨莫名想到老家那只金毛，呼呼吐着舌头，忠诚地趴在主人怀里，凑上前拱她。

　　温热的气息萦绕，专注的目光凝视，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听到他近乎叹息似的低语。

　　“以后，如果要心软……就只对我心软吧。”

　　“对别人心软会被欺负，我会难过。所以这个机会，只给我好不好。”

　　“给我一个……光明正大保护你的资格。”

　　“我，垂涎已久。”

　　周微雨怔怔地抬头望他，他慢慢凑近，她微阖双眸，可等待已久的吻却没落下。

　　只是碰碰鼻尖。

　　清朗的温热气息渐渐不再，眼看他就要抽身而退，周微雨却一把拉住他。

　　叶子帆一愕。

　　“心软是有理由的。如果划半天的价最后找别人买了，对第一个开口降价的人不是太不公平了吗。”周微雨笑眯眯地伸出食指压在他唇上，“这是奖赏。”

　　她凑过去，覆上他温热的唇。

　　唇齿相接的最后一秒，叶子帆恍惚间仿佛听到她的声音飘在耳际。

　　“离职的那个应届生，是公事公办，也不算心软。”

　　“所以，从始至终，我只对你心软，小叶经理。”

　　-

　　天光大亮。

　　马路边一排三轮小车，车上扯块沾着厚厚一层灰的白布，上面写着“腊汁肉白吉馍”“驴肉火烧”“铁板里脊”“牛肉烧饼”“大饼夹一切”的字眼，已经因时间太久褪了色，隔着腾腾热气，一面是裹着围裙忙碌却干练的身影，一面是伸长脖子打量的人们排起的长队。

　　周微雨大口啊呜，一口下去，冒着热气的鸡蛋灌饼就去了一半，只剩狗啃式的月牙儿形状。

　　“嘶呜……好次，啊烫，嘶……呼，真好吃。”

　　叶子帆屈起手指擦擦她嘴角，眼底笑意几乎溢出来：“慢点，时间还够，不会迟到。”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周微雨立刻换上悲愤的表情：“骗子，还跟我说你家周围的早点不好吃，明明种类又多味道又好，爆炸好吃好嘛！”

　　叶子帆低笑：“好不好吃，主要看人。”

　　周微雨疑惑。

　　“得看一起吃早点的人啊。”

　　话音刚落就被她怒捶了一拳，叶子帆只是笑，不避也不躲，硬生生挨了一拳。

　　“从刚才我就在想，从你家到4S店上班的话，应该不会路过我家，所以每次跑到我家周围买早点，其实并不顺路。”周微雨目光凉飕飕地，“说吧，还有什么瞒我？”

　　“真可惜，看样子瞒不住了。”叶子帆叹气，为难地挠挠头，“那我就只能坦白从宽了。”

　　“说。”

　　叶子帆耸耸肩：“有很多，比如你提车后每天都在想姐姐，想尽一切借口哄姐姐出来吃饭，看姐姐哭会心疼，大半夜问有女友的兄弟怎么煮解酒汤被嘲笑一通只能百度……”

　　周微雨慌张地去捂他嘴，可嘴捂住了，眼睛却捂不住，璀璨的笑意自他眼中倾泻而出，亮得惊人。

　　叶子帆抬手握住她手指，望着她，轻轻啄吻她指尖。

　　“是你让我说的，姐姐。”

　　周微雨被烫着似的抽回手：“这么多人呢！”

　　“那最好了。”他笑得狡黠，“这样大家都知道姐姐名花有主，不会再来主动招惹了。”

　　被周微雨愤怒地拧了把脸。

　　叶子帆浑然不觉得疼，嘿嘿傻笑着带周微雨上了车，一路送她到公司停车场。

　　“今天把戒指还他，彻底一刀两断。”叶子帆叮嘱道，“绝对不能心软！”

　　“知道了，啰嗦先生。”周微雨没好气道，“从早上到现在你已经重复第六遍了，送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也没有你这么唠叨！”

　　叶子帆轻哼一声。

　　周微雨眼珠一转，探着身子在某受气包脸上啄了一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解安全带、开车门一气呵成，“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见！”

　　然后逃之夭夭，并在车外冲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热情挥手。

　　叶子帆拿她没办法，车窗摇下，头往外一探：“下班等我。”

　　“嗯！”

　　脸上的笑还扬着，周微雨一转身，待看清对面刚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时，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周微雨，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林清彦用力合上车门，目光扫过车里的男人，轻讥一声：“受害者装得挺像，如果大家知道拿被甩当作卖点的周微雨没过两天就找到了小白脸，不知道卖惨大业还继续得下去吗。”

　　叶子帆见势不对，从车上下来走到周微雨身后，握住她手腕，轻声问道：“怎么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周微雨的声音冷得彻骨，“正好给你介绍一下，面前正在大言不惭恬不知耻的，正是我那位劈腿的前男友，林清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