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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难忘

待孤生 作家nASG4c 10824 2024-07-06 16:08

  一

  人们都说,遇到对的人,才能开启一段美好的人生。

  身为一个孤儿的连十九,却爱上了一个抑郁症少年,这算是爱上对的人吗?

  这个抑郁症少年有着温暖的名字――顾暮晚。

  他生得白净,长得也白净。他有一双节骨分明,根根如玉的手。他的嗓音就像他名字那般温柔,像冬天的阳光,可以温暖人的心房。

  可就是这样年仅20的少年,有着重度抑郁症。

  命运并没有像小说那样,愿意去偏袒一个从表面上看上去是那么完美的人。

  十九遇到他的时候,是在晚秋的夜晚等红绿灯的时候。

  红灯依旧亮着,一个大男孩依旧站在路中,汽车的鸣笛声他仿佛没听到,他就那样站着,眼神空洞。

  “砰!”

  十九的脚仿佛不听使唤,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男孩推开,男孩安然无恙,她却被架进了医院。

  “娄医生,病人心跳恢复正常了!”

  “太好了!我来看看。”……

  谁,谁在讲话?

  我在地狱吗?为了就一个不想关的人,我竟然把自己搭了进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小刘,病人有意识了,可以注射了。”

  “好。”

  注射?要给谁注射?

  嘶,好疼啊。

  等等,疼?我会疼?……我还活着。

  “我竟然还活着!”十九彻底醒了,耳边继续响着医生的话,

  “病人恢复正常,手术成功。”

  手术?我为何会动手术?对了,是我不顾性命救了那个少年才这样的。到底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这样都是他害的,一定要让他好好陪我的医药费。

  “医,医生,他呢?”十九气若游丝地问着旁边给她检查多项机能的医生。

  “他?你指的是谁?”

  “就是我救的那个少年呀,他没跟来吗?”

  “哦,你说他呀,小伙子简直太忘恩负义了,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自顾自地早走了。”

  “什,什么?”十九的内心痛苦,这啥事呀,差点搭上性命不说,还得自付医疗费,想想,十九就更痛了。

  下次,真的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二

  一个月后。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院了。”十九此刻扬着幸福的笑容,唱着小曲走回了家中。

  此刻无论是蓝天白云,还是自己最怕的那条狗,十九都觉得十分倍感亲切,脚步也在快乐中加快了几分。

  十九幻想着未来生活的美好,却不知一次相遇,使两人的命运交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嘟,嘟”手机的忙音声再次将已经酣睡的十九吵醒,美梦被打断让十九不爽,拿起手机接听就吼了过去:“你他妈能不能别打电话了?!有什么事能不能别扭扭捏捏,早点说啊!你明天再在这个时候打断我做梦,我直接告你骚扰!”

  是的,十九有起床气,非常严重。

  说完,十九便挂了电话,继续去汇周公去了,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听到电话那头重重叹息了一声。

  缘分永远都那么奇妙。这个世界很大,但又是那么的小。即使是天各一方的两方也会在街角处为互相停留,犹豫不决地回头相望,换来的也终于不再是内心的失落。

  正上大一的十九和少年的第二次相遇,又是一个夜晚,而这次则是在湖水边。

  月光的光辉晕染着整个湖面,湖面就像披上了一层镶钻的薄纱,泛着阵阵晶莹剔透的亮,高贵而优雅,作为喜欢大自然和绘画的十九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很快她便支好了画架,拿起了画笔,借着月光和路灯开始作画,晚风轻拂了她的脸颊,整个天地都一派静谧,只留下十九画笔的沙沙声,简单又温柔。

  灵动的画作即将在十九的画作上铺陈开来,可好巧不巧,十九刚向景色望去来确认有无差错之时,一个清瘦的少年正站在湖边,挡住了十九的视线。

  十九想让他先走开一下,可定睛一瞧,发现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切都能结束呢?”少年喃喃自语,像是着了魔般赤着脚不断往湖中心走去。

  他疯了吗?为何要向湖中心走去?十九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好奇,她大步走上前,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

  “别往前走了!快回来啊!”尖锐的声音惊得树上的鸟儿飞离了树梢,带着阵阵树叶摇动声。

  但事实上,这样毫无作用。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啊?十九心里直着急,她朝四周看去,这四周确实很安静,人们都在另一个地方尽情愉悦着,试图宣泄着一整天的劳累,如果再去喊人,可能把人叫来这一切就晚了。

  十九又向少年喊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作为一名二十四孝好公民,十九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曾经怕水的十九此刻来回看向湖面和家的方向好几次,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脱掉大衣和鞋子,挽起裤子,拼尽全力地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无论是道德层面还是圣母心泛滥,十九都要救这个少年,因为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光救赎过她。

  冰凉的湖水刺进脚底,十九不敢歇缓片刻,一步。两步。三步。她离少年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刻,她奋勇上前,不顾脚下石块走不稳的危险,扑过去抱住了少年,自然,脚底也不小心被锋利的石头戳穿,鲜血弥漫开来。

  在被温暖的手抱住的那一刻,少年的身子也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不要往前了,那里危险,随我上去吧。”话音一落,十九拉着少年的手就往岸上走,本以为少年会不依,相反,少年呆愣着看着此刻拉着他的手,不知不觉间就随着十九上了岸。再回神,少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栋房子面前,耳边是少女温柔的声音﹕“这是我家,你先在我家坐一会,等会我就把你送回去。”

  话一出,连十九都有些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然带一个陌生男生回来,她不是应该救个人就好了,自己怎么还想着亲自送他。但是,好像就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拉扯着她做了这样的决定,甚至于让她不由自主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一丝后悔。

  像对老朋友,进门,换鞋,上楼。一切都那么自然,两人始终拉着对方的手,温度在指尖传递,少年没感到任何不适,相反,他很开心,心中那块阴霾似乎有亮光透过。

  三

  他们就这样静静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十九好像在等,连脚底的疼痛都忽略了,似乎是等到路边的灯都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仿佛下一刻也要下班睡觉的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可以因为时间太晚,而把少年留下来。

  想法一出,也让十九吓了一跳,为了杜绝这种思想,十九还是打算现在就送男孩回去,“那个,对不起啊,冒然把你留在家里,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吧,刚好我有一辆车。”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一抹黯然划过眼底,不知在想什么。见少年没有反应,十九又坐了回去,她一时不知怎么办,她也不可能硬拉着他去警察局。

  不知为何,过了一会后,十九开始拉着他闲聊,起初少年依旧没有言语,后来兴许是放下了最后的那一丝戒备,他心里的那道柏林墙也愿意倒塌一点,让十九通过。

  黑暗渐渐被阳光的光亮吞噬,光束透过落地窗,照在已熟睡的两人身上,恬静美好。俄而,少年微微转醒,懵了几秒后,看着此刻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眼底是很久都没有过的笑意,曾经那个讨厌人触碰的男孩也开始喜欢跟人接触,只是那人只有十九一个罢了。

  “嘶……”十九是被疼醒的,等她下意识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底已经化脓,有些吓人。刚刚正在出神的少年也寻声看去,伸出手要去去碰十九的脚,十九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手,有些呆愣,但看到少年的脸,脑中闪过昨天的情节,一把制止了少年的动作。

  “没事,我等会去医院看一眼就好,”似是想到什么,十九心里有些忐忑:“暮晚,你昨天说愿意留在我家是真的吗?”

  顾暮晚点了点头。一股前所未有的开心涌入十九心里,连那脚上的疼痛都淡了几分,她跟学校请了假,后又强行支棱自己站起来,她险些有些站不稳,幸好,顾暮晚及时接住了她。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十九可以轻易看到那高挺的鼻梁,灰暗的眸子,即使是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十九脸都红了。

  然而,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十九差点尖叫出声。只见顾暮晚一把抱起了十九就往外走去。十九傻眼了,只是她任由着顾暮晚抱着,也没有反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十九不知道,顾暮晚抱起她的那一刻做了多么大的决定,他抱女孩的手微颤,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是高兴,是害怕,还是紧张。

  他们依旧没有言语,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切都那么顺利成章。

  自此,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冥冥中,他们终将相爱,也终将为彼此痛苦。

  就这样,顾暮晚在十九那住着。顾暮晚的父母不爱管他,他们爱事业更爱这个儿子,这也造成了顾暮晚身上的一系列问题。十九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是患有抑郁、社恐、自闭的话,他的世界将有多黑暗,他活着究竟有多痛苦?

  每每想到这,十九总会挨得顾暮晚很近很近,就像两个刚出生的婴儿,依偎在一起。

  十九也越来越喜欢少年待在身边的感觉,他们像朋友,像亲人,十九回来也不会感受到满屋子因孤独而带来的冰冷。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十九利用一切的时间教暮晚努力开口将话说长,她总会哄着暮晚多去外面走走,跟她一起去逛街,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看到金童玉女,世人总会议论一下,卖菜的阿姨也不例外。每次十九去各个摊位前买菜,卖菜的阿姨总会来那么一句:“呦,这小伙子真俊哪!”或者是说,“小伙子又陪女朋友买菜啦!”

  每每这时,顾暮晚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几分,抓着十九的手又紧了紧,十九以为他紧张,回头安抚他,却没看到顾暮晚的耳朵更红了一点。他看向十九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又是那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爱慕。

  后来,顾暮晚渐渐会说一大串话了,自闭、社恐、抑郁都淡了很多,他开始学着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菜,一个人去买生活所必须的用品,甚至于开始与其他人交往。

  每天清晨,他送十九去学校,十九会回他一个拥抱,让他安心。每天中午,顾暮晚吃完饭都会站在窗前,想着心爱的人儿现在在干什么,而每天晚上,顾暮晚总会做好十九最喜欢的家常菜,静静地等待十九的归来,倾听十九遇到的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情,从不耐烦。

  因为,十九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喜欢听,每当看到十九灵动的小嘴巴,顾暮晚总会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若是能亲一口就好了。

  当然,十九不知道。

  四

  他们的关系像恋人,有时更像夫妻。可却从未打破现有的关系,无人表白,两人也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

  直到顾暮晚更加融入这个社会,和十九一起旅游之时,在晴朗日空下的西里里河岸,那个开始阳光的少年向他心爱的女孩表白了。

  单膝下跪,一生相伴。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埋藏在心里整整五年的话:

  “十九,我爱你。嫁给我吧。”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可蕴含着少年的多少爱意,又埋藏着他的那份期待、害怕、小心翼翼。五年了,他对着女孩的背影说过了多少次,可他依旧不敢大声说出来,顾暮晚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时十九会弃他而去。

  可十九最怕的,是顾暮晚会喜欢上别人。

  两人都不知对方有多深爱着自己,或许他们从来都没有对这方面想过,就像两只异常胆小的蚂蚁,一步一步地往前试探,直到两只蚂蚁相遇,才明白这一切。

  十九泪点很高,却也在这一刻绷不住泪水。他们在西里里河畔相拥,在清风的吹拂中相吻,他们十指相扣,顾暮晚为十九戴上了钻戒,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他们开始以眷侣的身份重新探索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作为已经成为设计师的十九更是将衣服与自然元素融在一起,打造出的品牌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同时,十九也赢得了应得的荣誉。

  可令人不解的是,就在颁奖的那一天,十九抛下所有,拉着远处还处于懵状态的顾暮晚就往一个方向走。

  “颁奖典礼不是在那个方向吗?为何十九你……”顾暮晚一双清澈的双眸透着不解。难道十九不想要这个奖杯了吗?可她不是一直期盼着吗?

  “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拿到过了,这奖杯拿与不拿并没有多大意义,再者说,我设计这些从来都不是得到荣誉,或者说得到更多人的喜欢。我只是想让这世上的人感受到在忙碌的生活中,有着许许多多的东西美好的东西等待去发现罢了。”这次,十九想为自己任性一回。

  “那……我们现在去哪?”不做任何反驳,相反,顾暮晚是支持。

  “去一个浪漫的国度。”

  “只能是今天吗?”

  “对。只有,今天。”

  十九说完,拉着少年跑了起来,笑得那样自在快乐。顾暮晚也被感化,到后来变成他拉着十九跑,跑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与湖面盘旋的鸟儿擦肩而过,他们就这样向前跑着,好像没有目的地那般,又好像对所要到达的地方又是那样坚定。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无数鲜花开遍,最令人惊叹的,更是那随晚风摆动起舞的昙花,纯洁,优雅。让人不由之看痴,让人多少难以忘怀。

  顾暮晚也在看到的那一刻,明白了十九的意思,这确实是一个浪漫的国度,更有他心爱的女孩,实在是美得很。

  “暮晚?”十九回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顾暮晚。

  “嗯?”顾暮晚应了一声,好奇十九会说什么

  “昙花一现,却无法阻挡它的美丽,不是吗?”

  “对啊,但……”顾暮晚环住十九的腰,将下巴抵在女孩的肩膀上,“我希望我们的爱情能够长存。

  晚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很轻,很柔,若是时光能够定格在这一时刻,那该有多好。

  他们彼此期盼,祈求于上天能给他们长久的幸福。

  五

  花开花落,从认识到现在,六年的时光在指缝间溜走,但顾暮晚和十九的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磨,反而一天比一天浓烈。

  “十九,我要去趟尔海办点事情,这次我想自己一个人出趟远门。”顾暮晚眼神坚定地看着十九。

  十九迟疑了许久,眉毛都快拧成一个“川”子,许久,她点了点头,抓着顾暮晚的手紧了几分,像个老妈子一样嘱咐这嘱咐那。顾暮晚无奈的笑了笑,轻柔的摸摸十九的头,他抱了抱十九,想留住气息,这样自己的旅程就不会孤单。

  在天边的云渲染各种颜色,夕阳跳着她最后的一段舞蹈,飘逸的裙摆随着灯光变暗而走时,十九恋恋不舍的送着顾暮晚出了家门。当转身的那刹那,十九心脏痛了痛,一转而逝。

  十月二十三号的上午,就在十九还依旧像往常一样像望夫石一样望着窗外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顾暮晚吗?十九激动地把门打开,等她看清来人时,不免一阵失望,不是暮晚。突然,心又抽痛了一下,险些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她想把门关上,不料,所来之人开口道:“你好,是连小姐吗?”

  十九欲关门的手一顿,这人竟然认得自己。

  似乎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来人又说:“这是顾先生要我给连小姐的东西,我是顾先生在尔海的朋友。连小姐,给。”

  十九接过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封面是几年前她和顾暮晚共同的画作,流苏垂落,十九迟疑地问道:

  “那,顾暮晚呢?为什么……”十九摸了摸手中的盒子,“为什么他没回来?”

  “顾先生他……暂且不能回来。”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好的,我知道了。”

  十九神情失落,和来人道别后,随着门关上的声音,落寞地坐到了沙发上,她盯着手中的盒子,竟有些不敢将它打开。

  痛,心像被万千蚂蚁蚕食,又如那万箭穿心。

  刺骨的夜晚,十九躺在冰冷的床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暮晚一定会回来的,兴许他明天就回来了,就像催眠那样念叨着,硬逼着自己坠入噩梦中。

  一天。两天。三天。十九打开了无数次家门,期盼了无数次,失望了无数次。她很生气顾暮晚至今不回,但又那样说不清的悲伤。而那个盒子,依旧被静静摆在了床头。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后果,或许她只是想给自己保留那份唯一的惊喜。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这间房子又重回了往昔的冰冷,十九放下所有的工作,拿起所有的积蓄在这个世界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当她再回到曾经所谓的“家”时,十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沿着墙角滑落下来,眼神空洞又绝望。

  她的男孩,好像丢了。而她又变回了孤身一人。

  当她愿意鼓起勇气打开那个盒子时,泪水冲散了盒子上的灰尘。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呢?泪水会打湿暮晚给我的东西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擦拭不掉呢?

  “暮晚……”十九低吼着,她蜷缩在一起,熟悉的痛再次袭来,迫使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原来肝肠寸断竟是这滋味。

  这就是失去爱人的痛吗?

  是的,顾暮晚死了,死于尔海地震。当消息爆出来的时候,当十九看到新闻照片上爆出来的局部照片时,她先是震愣,随即又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熟不知,她早就疯了。

  十九给自己设了一场骗局,直到现实一层层剥开伪装时,她知道,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人们发现顾暮晚的时候,生命早已凋亡的他死死地抱着那个盒子。或许,他宁愿身死,也不愿让它有一丝一毫地受损吧。

  而那个盒子,并没有什么精贵的东西,有的只是独属尔海,世上最独一无二的花——悠兰。还有……附在花束上面的两段话﹕

  “我最亲爱的夫人,当你看到的时候,你一定会很开心吧。我把你心心念念的花给摘回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呀。天知道我有多想你,摘花的悬崖很高,但一想到你,一切都不那么可怕了。我永远爱你。”

  “发生地震了,我可能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了,我的妻,对不起。”

  一字一句,扎在了十九的心上,她赶紧把纸放得圆圆的,不想让泪水浸染它。

  她双手捂着已经哭到刺痛的双眼,再无任何一滴泪水。

  命运为什么要如此不公?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就是不能长相厮守呢。

  这天晚上,十九做了一个梦,她梦到暮晚回来了,他拥着十九低声道着歉,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十九的双眼。悠兰花在他们脚下开遍,朱瑾花在此刻盘旋而落,十九贪恋这一刻的温暖,狠狠抱住了暮晚。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件空荡荡的卧室时,一切都像没发生那样,睡觉的人醒了,枕头却湿了。

  很不幸,原本开朗乐观的十九变得越发不爱笑,她总是一个人空空的望着窗外,一个人静静做到天明,当第一缕光束照进时,她又赶快把帘子拉上,眼神慌乱,呼吸急促。

  最终,她还是将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渐渐地,她的状态越来越像……那个早就被顾暮晚丢进黑暗角落的样子。

  她很少回到那间房子,依旧到处在世界各地走着,她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没有终点。

  她开始爱上了喝酒。

  又是一年雪积三尺之时。

  凄清的大街上,鲜少有人来往。纷纷落雪间,隐约能看到一个人抱着什么东西往桥上走。

  她走得东倒西歪,显然是喝醉了。

  良久,她才走到了桥中心,蓬头垢面,早已不是曾经的十九。

  不知为何,十九望着湖面,竟有些傻傻地笑了。

  她看着早已结冰的湖面倒映着自己,一时分不清这是谁。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伸手向下摸索,可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我的戒指怎么在她手上?”十九有些恼怒地嘀咕着,想要继续向下探去拿回戒指,她身子不断往前,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冰面上,“啪”的·一声,原本可以承载上千人在此溜冰的冰面应声而碎。冰冷的湖水漫了上来,刺骨的寒拖着少女直达湖底,一时的缺氧让她的酒也醒了七七八八,她张着嘴,没招手,没呼救。

  她笑了,似是回光返照,显现出许久未有的开心。

  恍惚间,一个人剥开湖水,拉住了她。

  六

  “医生,病人的心跳又恢复正常了!”

  “好,好,真的太好了。”

  “真是奇迹啊医生。”

  “是啊,此次手术成功!”

  谁,谁在讲话?

  为什么……

  我……我难道在医院吗?

  潜意识想让自己睁眼,却又沉沉地睡过去。

  三天后。病床上的人微微转醒,许久未见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想要开口却没了力量,她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吓人的很。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当她可以再一次视物的时候,她动了动嘴巴,声音沙哑无比,话语却是脱口而出:“我难道被人救了吗?”

  说完,泪水不自滑落并不肿的眼睛。

  “连小姐,你当然是被人救了。”刚好进来的护士恰巧听到了这句话,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十九艰难地朝声源看去,是一名护士。

  她又问:“我睡了多久了?”

  护士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又边检查她的各项机能边答道:“十五天。”

  “为什么?”十九突然追问道,眼神灰暗又空洞。

  这一问倒是让护士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十九问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答,她想了想,温柔地说道:“连小姐是在问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吗?”

  十九看着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那天你身闯红灯被一辆车撞了,昏迷不醒的时候路人赶忙拨打了“120”,这才你才会在这里。”

  护士明明是柔声说,可在十九的耳朵里却如雷贯耳,无数个画面从她脑中闪过,分不清是真是假,直弄得十九头像被撕裂开了一样疼。

  恍恍惚惚之际,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她想辨认出是谁,却怎么也办不到,那道身影很温暖,却十九心更加痛的慌,她揪着自己的病号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泪水砸进了被子里,她忍着剧痛拿出此刻最大的力气拉着护士的衣角,声音哀凉,“那他呢?他不是在那吗?”

  越说,十九就越激动,明明没有力气的人却把护士的衣服抓得出了折皱。

  护士越发奇怪,她赶忙坐下来抚摸着十九的背,想让她情绪缓和一点,“那天没有其他人,只有连小姐一个人。连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什,什么?

  十九不敢相信,她再次问了一遍,可结果依旧不是她想要的。

  不知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谁,她抬起头,来了一句,“让我一个人先静静吧。”然后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护士见她身体也没什么大碍,现在需要静养,也就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出了房门。

  只待病房想起了一道关门的声音,一切又归于沉静,如死一般的安静。

  不过是黄粱一梦,做梦的人醒了,那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十九被车撞了,如俗套的剧情一样,她也缺了一块记忆,那块被她埋藏在心里深处,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

  她忘了。在一年前,她曾深深地爱着一个名为顾暮晚的少年,这个少年患有抑郁,社恐,自闭,她想救赎这个少年,却也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在七月二十五日的下午,少年想独自出门买东西送给十九当做生日礼物,这是他为数不少多的一次出门。

  很不幸,在途中他遇到了曾经欺负过他的混混,以前有十九护着,但这次,十九没在。

  这个世界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但凑近看,也不过是一堆垃圾上镀了一层金箔

  当傍晚十九找到他的时候,天空映上了鲜血的颜色,而少年,只有微薄的呼吸声。

  刺耳的救护车的声音传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一切早就无力回天。

  “他怎么样了?女孩迅速奔向救治的医生,噙着泪水盯着医生。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

  多冰冷的一句话,像是早已看过太多的死亡,精神早已麻木。

  多短的一句话,却足以刺得女孩遍体鳞伤。

  她拽着医生的手用力到发白,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忽然,她一把推开了医生,冲向了那个仍倒在血泊中,却再也醒不过来的男孩。

  “暮晚?”十九唤了一声。

  “已经很晚了。快回家了暮晚,再不回来饭菜就要冷掉了。”

  十九将顾暮晚报了过来,低声耳语着。

  “你听到了吗,顾暮晚?快醒来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你看这天都暗了下来,你知道的,我害怕走夜路。”

  “顾暮晚?!你再醒不过来我就生气了。到时候我让你干你最讨厌的刷碗啦。”

  “哎呀,你还挺倔。算了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是不是累了,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又是一个问句,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再回应她。

  “一,二,三,起。奇怪了,为何我抱不动你啊暮晚,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好吃的了。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不然我怎么抱你回去家啊。可,可,我现在都无法抱你回家,怎么办啊暮晚,怎么办啊……”

  深深的无力感砸进了十九的心里,她早已泣不成声,无尽的泪水低落顾暮晚早已没了生机的脸庞,似是要为他洗去脸上的血污。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再也没有人逗她开心,也再也没有人抱着安慰她了。

  曾经陪伴她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上天何其残忍,将光送给了她,又像开玩笑那般收了回去。

  七

  从那一天开始,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甚至拿酒麻痹了自己。

  在忌日那天,她喝得异常多,像个疯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路上,看着红灯就冲了过去。

  兜兜转转,时光流转,一切都像回到了起点。

  只是那个少女,又变回了孤身一人。

  那件房间冰冷得像冬日的寒冰。

  兴许,多年之后,她再会忆起,有那么一个少年,她深深地爱过。而那个少年,也曾那样爱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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