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和南唯在地铁里分开,南唯回学校准备后续的事情,他也要回到岗位上。
团团和车交给老陆他还是放心的,也没什么好再说的。
至此,他们就像是第一次醒来的梦,各自抽离回到现实的生活里。但其实,在现实里他们也是在一起的。
就算是盛宴也会散场,但是感情还会延续下去。
陆轲叫南唯去他办公室汇报,南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也不算很久,区区一个月。
“在洪都跟着谭生,应该学到不少东西?”
南唯愣住,以为陆轲是要说她现在状态有些不对,毕竟之前算是沉溺在情感里。没想到开口却是问谭生。
“她真的,是老天瞎了眼。”
陆轲拿出那罐茶叶,泡了一壶。
“到底是命运弄人。你呢,接下来是要做什么?给你推荐到市台去练练?还是去报社?谭生应该带你去过红角洲那边的报社,有了解吗?”
南唯极有眼力见的给陆轲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准备实习一阵,然后再往后读一读吧,好像完全没有做好跨进社会的准备。”
陆轲的手指敲了敲桌板,“哪有一切发生的时候都是准备好的?总会有很多新的挑战出现。本来是觉得你还看的算是透彻,怎么还是一样在感情前面拎不清?”
南唯羞得低了头。
陆轲笑她,“好了,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张也,人还不错。我也没什么立场评判,只想着你能顺利毕业。你若是真的只看重过程,那么这些年算是做的不错,延缓偿付也该结束了。总要跨进新的生活里去,何况你现在也开始了新的感情。”
“好。”
“好什么好?记得保持思考。”
陆轲端起那杯茶,慢慢抿着。他起身站到窗边,只给南唯留下一个背影。
南唯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孤寂。好像守山人,守着知识的山脉,引导着学生登顶,小心护着。带着一届又一届学生上山又下山,最后转身向山里走去,给社会输送这么多人才,却不顾功名利禄。
陆轲没回头,只是很平淡的说着,“谭生还没有消息,想来这回有太多艰难。但是春寒都捱过去了,怎么还会怕后续的盛夏。”
南唯张了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安慰陆轲,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去绕开他的忧伤。这件事落在她身上,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陆轲被他们这些朽木气的犯了病,要靠反复更换支架延续生命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比现在还要无措和忧伤。
陆轲忽然回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总要期待一下盛夏会带来什么美好,不是吗?”
是啊,就像她和张也,一切都是从春天的礼物开始的。哪怕到现在,都还有许多事不真切,但是事实总归是真实发生了的。
南唯点头,又喝了一杯茶,道了别。
陆轲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叹气。他是真的站在哪边都只剩下叹气,但是又能如何呢?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比任何戏剧都要精彩。他们几位中年人的前半生,也不过如此。
南唯回屋给湖蓝色换猫砂,再次想到小闷青。不知道她有没有捱过春寒,能不能见到夏季的晴朗。
南唯编辑了条消息,给张也发过去,“刚刚在办公室和陆老板谈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好伟大。明明一直在这里,但是从未出来压过学生的风头,还一直把一个又一个优秀的人往好的地方去推,真心希望各自都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就是,挺感慨的,忽然在想,你不是要去幕后了吗?会不会有一天,也是这样,跟老陆一样,默默无闻地帮着国家和社会培养一个又一个主持人。”
对面没有回复,估计是在忙。
南唯又发了不少有的没的。
“刚才给湖蓝色铲猫砂,忽然想到,不知道小闷青有没有捱过春寒,回头问问赵女士吧,她肯定又去给小猫送东西了,前一阵那么冷。”
“老陆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但是他是一点都不惊讶,也没说我。我以为是会挨骂的,但是并没有。”
因为许诺已经定下来要在市台工作,梁言也在明面上开始接管家事,就近在院里做文职工作,大概率除了答辩和毕业晚会,是不会再回京都的。
不过还是要在群里公布一下——
家人们,鄙人卑劣,带着猫猫回来陪读了。
梁言:你小子,刚一起兜风,怎么就回学校了?
许诺:www姨姨也想要陪读猫猫。
倒是梁言心思细,给南唯发了小窗,“你俩在一起?和那男的?”
南唯:“没有,他去出差了。我回来呆一阵,在家好无聊。”
梁言:“猫怎么上高铁,那男的可以啊,你俩开回去的啊?从南到北,叼的。”
南唯没继续回复,只是在群里说了下,“@许诺,快养。火速治愈所有不开心。”
她没说张也的事,也就梁言知道个大概。也就够了,毕竟跟许诺还是有些芥蒂在,不好再拿出情感来讲什么。
再详细的内容,至少等她顺利毕业。至少,现在怎么说都不算是好时机。哪怕事情出现转机到现在,有了太多宽和的瞬间,都不能算是很好的时机。
她和张也,就像是被世俗遗忘的两具灵魂。
两具枯寂且破碎的灵魂,因为裂口相吻合,所以契合在了一起。
虽然到现在,彼此之间都还有太多的不了解。
南唯想到一句歌词,“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有些古早的歌,却是当下的感情。
是有多害怕这是一场会醒的梦呢?大概是爱的还不够深。
南唯抱着湖蓝色,又想到其实还没有跟赵女士交代过张也的事情。她倒是跟张也说过不希望这么早公开,张也亦是应允。的确,到现在为止,两个人的情感也不算是多么坚牢,至少还没做好面对风雨的准备。
天气会晴朗的,但是在这之前一定会有风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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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兴然最近不算太忙,不过就是忙复试算分和毕业生的答辩。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庆幸自己没有小孩,不然真的顾不过来。
好不容易挑了个工作日,避开周末的人群,她和陆轲在外面餐厅吃了顿饭。
陆轲笑她,“怎么忽然在这么忙的时候想出来吃饭。”
她笑着说,“缓缓心情,不然天天看答辩。”
陆轲忽然笑了,想到梁言之前在小群里发的依托答辩。怪有意思的。
耿兴然问他,“在笑什么?”
陆轲倒是脑子转到快,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张也要是知道我们这样出来吃饭,回头说我俩就像是那个偷偷出来约会的家长。”
耿兴然也是笑了,居然一晃这么多年了。她是看淡了,虽然心底偶尔会泛起淡淡的酸楚,但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她和张也,不见面,也算不上尴尬。当年也不算有多深的情分,后来张也同意净身出户,也是极其有魄力的。
想想现在三个人还算是和平,都是很搞笑的事情。
菜还没上来之前,耿兴然又问他,“没有小孩,真的不后悔?”
“小孩从来都不是婚姻里的必需品,爱情才是。”
“那你现在有多爱我?”
陆轲无奈笑了,“孩子们知道平日里眼神能杀人的耿老师,会追问自己的丈夫还爱不爱自己吗?”
“快说,现在有多爱我?”
陆轲倒是真的用心想了想,“大概是,希望你此生都不会有病痛,如果有,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我只想你平安健康,这是我的奢望。至于其他的一些,我想我是早就拥有了,比别个都要幸运太多。”
耿兴然心底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太知道为什么陆轲要拿健康说事。
服务员刚好过来上菜,“好了,吃饭吧。现实好沉重,好好享受当下吧,至少我们的当下还算是很幸福。不是吗?”
耿兴然点头。
怎么不算是呢?
北方的春季有太多柳絮,俩人搬过来之后居然也戒掉了散步的习惯。好在晚上各自都有事可做,不至于无聊。
“一会我带团团下楼,要一起吗?”
耿兴然摇头,“想早点休息。”
陆轲抚了抚她的发顶,自觉说,“我今晚睡书房,把孩子们的论文改完。”
耿兴然忽然想起来什么,“是不是有个孩子结婚了?挺出挑那个?”
陆轲说,“是她,叫梁言。挺优秀的孩子,倒是挺让人意外,本来以为她会一直独善其身。”
他叹了口气,“尊重孩子的选择吧,路也就带到这里了。听说现在是在队里做文职,也算是很不错的路了。”
耿兴然再次想到那位,心里一紧,嘴上说不出话来。
她挽着陆轲的手,放弃了措辞。
陆轲回去之后也没换鞋,直接带着团团下楼了。好在团团还是知道这男的是会带自己溜圈的,对他倒也不算排斥。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带着团团倒也还算是方便。至少不需要担心需要避着什么。
陆轲看着这团雪白的毛绒生物,居然好奇起来。
自诩自私不懂爱的人,居然可以有着这样的耐心拖家带口一路开车从南向北。也不知道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都不重要了。
眼下还是顾好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