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克所说的这些，季凌都清楚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事关苏木，他无法冷静地做到放手一搏。

　　然而让他就这么看着苏木一天天的痛苦下去，他也无法坐视不理。

　　一时间，季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见季凌面露犹豫，夏克继续游说道：“这个案子我研究过，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凶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冲着木木去的，他对木木很了解，知道木木的每一个弱点，所以他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一针见血的。”

　　季凌握了握拳，“我可以保护她！”

　　“没错，你可以迅速清楚网上那些信息，可以将木木藏起来，但你可能一直让木木脱离外界，只要稍有不慎，木木还是有可能接触到那些你不愿让她知道的事。”

　　季凌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确实，就在几天前，在他的严密把守下，还是让人钻了空子，把手机送到了苏木手上，以至于出了那样的意外。

　　夏克停顿了一下，一边观察着季凌的神情一边说道：“季凌，木木破过不少案子，抓过不少人，她的敌人永远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她带着苏玖这么个弱点，危险就永远存在，你护不了她一辈子的。”

　　季凌沉默着，视线落在苏木苍白的小脸上，沉声问道：“你认为现在是个好时机？”

　　“是的，苏玖的照片已经被她看过，情景重现也在她大脑里留下了印象，现在正是恢复她记忆的最好时机。”

　　事实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苏木也会渐渐想起来一切，他知道，季凌也知道。

　　季凌闭了闭眼，“就不能先药物治疗一段时间，让她……”

　　“这四天的治疗结果还不能让你明白吗？”夏克打断他，神情认真严肃，“季凌，木木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她是在一个极度不健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她没有被打败，靠着自己披荆斩棘闯出来，现在也一样可以。”

　　“可是，苏玖的事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也知道，催眠抹去她的记忆后，她也并没有好起来，潜意识里保留了深深的愧疚，这让她在后来的日子里越过越糟糕，自毁倾向也越来越严重。催眠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糟糕的一个决定。季凌，她需要的是面对，而不是逃避。”

　　就是因为没有解决掉那个根，所以在没有了记忆后，苏木幻想出了叶帆这么个人物来代替苏玖。但这根本就没有解决她的问题，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愧疚越来越深，让她一次次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去。

　　“季凌，五年前针对木木的网络暴力你是知道的吧？”夏克话锋突然一转，直直盯着季凌。

　　季凌愣了愣，点头，“知道一点，但具体的不清楚，网上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

　　“对啊，”夏克说起这事，万分感慨，“那事一出，有关部门和木木自己很快就解决了，可以说，那件事对她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可为什么就这么一件小事，木木就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工作？”

　　季凌双拳握紧，闷声道：“她在惩罚自己！”

　　“就是这样，她在通过不断地伤害自己来减轻心里的罪恶感。现在，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季凌垂下眸子，良久，长长地叹息一声，妥协道：“就按照老师说的做吧。”

　　夏克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最大的障碍说服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季凌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现在的木木已经不是不一样了，她身边有能信任的朋友，有能全力支持她的母亲兄长，最重要的是，她有了你，她会撑过来的。”

　　季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苏木，沉声道：“我们去办公室商讨一下治疗方案吧。”

　　夏克同意了，随着季凌韩沉星一同出了病房，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病房门关闭的那一瞬，苏木的眼睫颤抖一下，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催眠，抹去记忆……

　　那天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苏玖，然后，她死了，死在她面前……

　　心底的慌乱和恐惧让苏木不敢再想，她不断地摇着头，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木木……”

　　耳边有声音响起，苏木抬眸，叶帆正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如果真的那么痛苦就不要去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木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就想要点头，但下一秒，她又想起季凌所说的话，咬了咬唇，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你不是真的，你只是我的幻觉……”

　　叶帆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我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你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能感觉到我的体温，能……”

　　“不！”苏木推开他的手，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知道，要打破自己的幻觉，必须要自己认识到那是幻想，要自己找到那个突破点。

　　突破的关键就是，幻觉身上那个绝对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头发，五官，衣着，身材，鞋子……

　　突然，她的视线停在了叶帆的鞋子上，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是鞋子！

　　她想起来了，每一次见面，叶帆都是穿着这双鞋子！

　　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怎么可能五年都穿同一双鞋子？而且，这双鞋子还是一双女款运动鞋，目测只有36码左右！

　　而这双鞋，她看过，就在那天她看到的那些照片里，苏玖脚上穿的，正是这么一双鞋子。

　　苏木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叶帆，对不起，可是，你走吧！”

　　叶帆走过去抱着她，“真的没关系吗？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没关系吗？”

　　苏木的眼泪流下来，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可是现在，我不需要你了。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我的身边还有很多爱我的人，为了他们，我必须亲手将你送走。”

　　“所以，你再也不需要我了吗？”

　　“叶帆，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不会活到现在，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代替苏玖陪了我这么长时间，可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会把苏玖找回来，放在心里，勇敢地去面对。”

　　叶帆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以后你要是想念我的话，就看看苏玖的照片，因为，她就是我。”

　　“嗯。”

　　“现在，我真的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坚强一点。”

　　苏木嗓子眼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点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看着叶帆说完“再见”后，一步一步后退，然后，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