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已经黑尽了。走出上宝村的湿漉漉和滑腻腻,以及散发的混杂着酸腐的怪味道。走上宽阔的大街。路灯照耀着湿滑的路面,泛着一团光斑。来往的车流,闪亮的灯光,将整个大街照耀得流光溢彩,斑驳迷离。
我揣着自己整理的计划。接受方案,注意事项,以及未来的计划。我信心满满地走向红宾楼。我跟宾哥约好了,做最后的探讨,如果可以的话,第二天就去跟老王正式签署合同。
刚走到红宾楼门口,红宾楼显眼的招牌,在夜幕下格外耀眼。
我的电话响了,是刘大炮。
我接了,居然是豆豆,带着哭腔地说:“成才叔叔。我爸爸他住院了。”
我心里一惊,急切地想知道是咋回事。豆豆哭着说:“我爸爸下午给人送家具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我赶紧地,打车赶往医院。真希望老刘没事。刘大炮是我的师傅,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初扎根的帮助人,他对我是有恩的。是我大哥一样。
我冲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刘大炮像个从炮火中抢救过来的伤员。一只腿打着石膏,高高地吊着,一只手纱布包着,吊在胸前,额头上也缠着纱布。
“咋回事?咋伤得这么重呢?”
刘大炮憨憨地笑笑:“没事。真没事。豆豆这丫头,大惊小怪的,咋把你给叫来了?”
我有些生气:“什么大惊小怪的,你都成这样了,还小事?多亏了豆豆。”
豆豆在边上抹着眼泪说:“是医院给我打的电话。爸爸又不让告诉爷爷他们,你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我只好打电话给你了。”
我摸着豆豆的头说:“好孩子。你做的对。别告诉爷爷他们。免得他们担心。一会你爸爸给爷爷打个电话,就说接了个长途押货的活,十天半月可能都回不来。豆豆,你别担心,有叔叔在呢,叔叔照顾你爸。你就安心去上学,其他都别想。你成绩好,你爸的伤就会好的快一些。记住了,有成叔叔在,一切都没事。你爸爸也没事,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豆豆在我的劝说和安慰下,走了。病房里大炮的床前只剩下我一个人。
“到底咋回事啊?你咋这么不小心啊。”我埋怨他。
大炮叹口气说:“平时都不会这样的。今天是邪了门了。好几家的货都送完了。最后一家的。楼层有点高,六楼的。其他都搬完了。就最后一件实木茶几,硬木的,死沉死沉的。估计是中午没吃饭的缘故,都已经到五楼了。浑身没劲了,冒虚汗,头一晕眼一黑,就摔倒了……”
我摇摇头说:“中午怎么能不吃饭呢?再忙也要吃饭啊。你是干力气活的,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师傅,不是我说你。你要替豆豆和叔叔着想啊,你不是一个人,背后有几个人需要你撑着呢。你咋能这样不讲究呢。”
也许是太累了。难得这样躺在床上休息。我给他喂了些稀饭,水果。用热毛巾帮他擦了脸。我让他休息一下,我去楼道里抽支烟。等我回来时候,整个病房里都洋溢着他震耳欲聋的鼾声。我不好意地跟邻床的道歉,人家都很宽宏大量,笑着说:“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睡得这么香,好福气啊。”
整个夜晚,我都守在刘大炮床前。其实也没啥事,就是看着吊瓶。还有就是大炮无法起来上厕所,有些麻烦和难为情。
很困,又没法睡觉。我就到楼道里窗户前去抽烟。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静寂的夜晚。无限感叹。谁知道这黑夜里藏着多少秘密,多少欢笑和忧愁。几家欢笑几家愁啊。
我想,刘大炮伤成这样,腿骨骨折,是被茶几砸的。那么,即便他伤好了,恢复过来,这家具市场蹬三轮送货的活,是绝对干不成了。那他下一步该咋办?老天爷怎么这样不长眼啊,这倒霉的事情咋就落在大炮身上呢?他已经够倒霉的了,妻子抛下他去寻找幸福了,女儿豆豆又马上高考了,家里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老爷子。唉,下岗了,找个这样的苦差事干,还遭这么大的变故,这么大的罪。这一家人,以后该咋办啊。
越想越揪心。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硌牙。
我想。大炮先养伤。伤好了去我的广告公司里,给大炮安排个差事,哪怕没事干,帮我盯着点也行。
病房的清晨总是醒来得很早。老早就有护士过来抽血的。
我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醒来。发现大炮早醒了,病房里没有了震耳欲聋的鼾声。
大炮不好意思地说:“兄弟。辛苦你了。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
我为难地说:“师傅。没什么的。说实在的,我今天还真的有个重要的事情。我先把你安排好。这样,我让文悦请半天假过来,照顾你一下。你这身边没个人也不行。你又不能动,不能下床的。”
“不,不,不。你别叫文悦了,人家要上班。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的,也不方便。你忙你的,我有啥事按铃叫护士。”
我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你这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必须有人照顾。你们家的事情我清楚,叫谁都不好,都也没时间照顾你。再说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干脆这样,我一会找护士问一问,能不能请个护工。”
“这样好。这样好。不用麻烦谁,我心里也安稳,不亏欠。”
我去了护士站。还好,有长期在这干活的护工,都是专业护工,护士答应帮我联系。我刚准备转身,被护士叫住了:“刘先生是120送来的,手续不是很齐全,麻烦你去补办一下。估计要预交些费用。另外看看有没有医保,还有,看看有没有买过意外保险什么的。尽管能减轻负担,个人少负担一些。”
护士说,总的花下来估计要两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