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上宝村的时候,感觉特别困,一天一夜的紧张,终于放松了一些。我想回到我那间白天黑夜不分的小屋里,美美地补上一觉。
我开了门,正准备睡下,赵亮神秘兮兮地跑过来了。他指了指老谭的房间,悄悄地说:“老谭家里好像出什么事情了,刚才我听见老谭在哭,尽管他捂着被子,我还是听出来了,是哭声。我跟他不熟,不敢问,你去看看。”
赵亮的话让我心里一紧。这老谭一向是很稳重的,能让老谭捂着被子哭的,一定是大事。我赶紧穿上脱了一半的衣服。
我敲了老谭的门,里面没反应。我又使劲地敲了:“老谭,在吗?借个东西。”
门开了。老谭双眼红肿,懒懒地问:“借啥?”
我进了屋,关上门。“老谭,咋了?出啥事情了?”
老谭故作坚强地揉了揉鼻子说:“没事,没事。”
“老谭,你什么意思啊。有事就说出来,别一个人扛。有困难大家帮你。咱们啥关系,在一起住了这么久,都是好兄弟,说出来,帮你出出主意也行啊。”
“小宝病了,好像挺严重的。”小宝是老谭的儿子,宝贝儿子,老谭顶着罚款,在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终于得到的宝贝儿子。
“什么病?”
“他妈在电话里说,小宝肿了,亮晶晶的,跟要上架的蚕一样。”
我心头沉了。这样说的话,还是很严重的。
“我老婆说,前段时间没这么明显,找村里的大夫开了几副药,吃了没好转。”
“赶紧的,接到这里来,去大医院看,别在乡下把孩子误了。”
“她们已经在路上了,下午就到。”
我安慰了老谭几句,出来找了赵亮。赵亮说估计是肾脏上的问题,水肿了。赵亮说,赶紧联系医院。
我给宾哥打了电话,宾哥说问问陶斯红有没有医院的关系,让陶斯红帮忙给联系。
赵亮说:我有个舅舅,不是亲舅舅,在医院当领导,只是我不好跟他联系。
正说着,陶斯红电话来了,说她有个邻居,在医院是科室主任,她已经打过电话了。
我把联系方式记录在一张纸上,交给老谭:“快去医院,跟你老婆联系,一下车直接打车到医院。你先去医院联系,现在的医院住院很麻烦的,赶紧去。我这电话随时开着呢,有啥事联系,随叫随到。”
老谭千恩万谢的,我催他赶紧去,别耽搁。
正在这时,阿秋买的菜回来了,听我们简单一说,阿秋扔下菜就要陪老谭去,“多个人手好帮忙,医院里跑上跑下的,麻烦得很。”
我想了想,说:“算了。我陪老谭去吧。你们在家等消息。”
医院的拥挤和繁忙是超乎想象的,尤其是这些知名的大医院。老谭一进来就懵了,我的天,比早上的菜市场差不多。
我们按照陶斯红给的联系方法,找到了李主任。李主任说:“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去泌尿科找黄主任,按照小陶说的情况,应该是水肿。现在病房比较紧张,你们拿上这个条子过去,听从黄主任安排吧。有啥事情再过来找我。”
我们有七拐八拐找到了黄主任,黄主任为难地说:“床位很困难,只能在过道里加床了。没办法,很多人想加床还加不上呢。人到了先检查,检查完了再说。”
黄主任给了很多单子,让去办住院手续。
老谭有些疑虑:“人还没到呢,就办住院手续?”
我跟他说:“这已经是很给方便了。要是等到人到了,先在门诊检查,检查完了才能给诊断书,才能办入院。到时候,能不能住上还成问题。况且等你老婆到了,门诊只有值班的了,搞不好要等到明天。”
我知道,老谭担心自己带的钱不够,我掏出张银行卡,让他去办,我去医院门口等嫂子和孩子。
嫂子抱着小宝到的时候,医院都开始下班了。人明显少了很多。老谭的老婆我是见过的,这次一见感觉变化不小,原本就胖,个子不高,现在更胖了,远远看就像是个坛子。小宝明显精神不好,脸上都是肿的,尤其是眼帘。小宝还是给我挤出个微笑:“成叔叔好。”
把小宝交给医生后,我总算松口气,感觉浑身汗腻腻的。我走到大楼外的花坛边坐下,摸出一支烟点上,才觉得轻松了很多。
人总是很奇怪,闲了这么些天,一直觉得很无聊。这两天事情突然多了,人也忙碌了,反而觉得有精神了。人啊,就是贱。
给老谭他们买了写吃的,送到病房我就走了。太累了,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回到上宝村,小宝的事情成了我们房子里的话题。藏威、阿秋、赵亮都很关心这事情。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具体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我回到房间,突然想起来,早都想和藏威说的事情了。我把藏威叫了过来。
“你和阿秋的事情怎么打算的?”
藏威不好意思:“没怎么打算。”
“胡说!”我边脱鞋子,瞪了他一眼。
“我真的没想好,最近也忙,就没顾上。”
我脱好衣服,钻进被窝里,靠在床头,点上一支烟:“你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阿秋可是有老公有孩子的啊!”
藏威坐在我床沿上,一脸的无奈。
“我可告诉你,哪一天阿秋的老公要是找上们来的话,你是没话说的,是你拐了人家老婆孩子。就是到派出所,你也是说不清的,事实是这样的。”
“我,我这不是看她们可怜,收留她们嘛。”
“胡扯,哪有你这样收留的?说难听一点,你这是霸占人妻。”我也被我的说法搞笑了。
藏威也笑了:“怎么就霸占了,是她自愿的,说的我跟黄世仁一样了。”
“赶紧的。要不让她回去离婚,你们俩半个手续,合理合法地住一起。要不,就打发她回去。”我觉得藏威有些油盐不进。
“我说过,让她回去办手续的,她不敢。”藏威急了。
“不敢?有啥不敢的?”
“她怕她男人打她。”藏威很委屈的样子。
“怕,怕就不办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找政府啊,上法院啊。”
藏威好像挺为难的,含糊地说:“都跟她说过的,她说在乡下这些都不管用。”
“反正就这事情,作为朋友,我只能提醒你了,至于怎么办,是你们俩的事情。对了,还有,这两天抽空去把小樱子接回来。郭文悦她妈妈又病了,小樱子在那也不方便。好了,你去吧,我要睡觉了。两天都没休息了。”
我把藏威打发走了。我让他把小樱子接回来,是给他压力。我对藏威这种含糊的做法很生气,我总担心他会出事的,毕竟他跟阿秋是不清不楚的。
人的梦境总是稀奇古怪的,无端的人和事,奇怪荒谬的场景,有平静的,有凶险的,有荒唐的,离奇的。有时被追杀,跳崖,有时飞檐走壁。我时常感觉奇怪的是,一些遗忘多年的,没什么瓜葛的人,会突然一天出现在梦境里。
我又做梦了,没睡好。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总是在梦中很不安,很恐惧。我被人追着,被一个陌生人追逐,我逃到一个悬崖上,似乎有不是悬崖……
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该怎么办。毕竟,跟文悦的婚姻只是一个点,是一个交汇,和新的起点。
老谭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糊里糊涂活着就行,想那么多干啥。
问题是,一切的变化由不得我们,命运似乎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秋天树上的落叶,落到哪里,由不得自己。有的落在土壤里,有的落在房顶上,有的落在渠沟里,也有的会落入茅坑里。
我经常梦见,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旁边飞驰的车流,让我不知道该走向哪里,我惶恐,紧张,甚至绝望。
纷繁的社会,如同梦境一样怪诞,让人惶恐,不知所措。
文悦过来了。
她也很疲惫。她陪了黄滔两天。
“张校尉那晚把黄滔强奸了。”
我没感觉到意外,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用吗?”
我对文悦的说法很生气:“怎么没用?把那坏蛋抓起来,绳子以法呀!”
“别激动,黄滔想的第一件事情也是这样。但是没有用的,说不清楚的。都喝多了,说不清楚了。谁都能证明,是一起喝的酒,一起开的房,有了性行为,但无法证明是强迫的。”
我手抖得很厉害,是气的。我点了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就这么算了?放过那坏蛋?”
“那也不会的。只是黄滔刚刚缓过来,先让她情绪恢复过来。”
“黄滔是怎么想的?”
“问不出来,反正就是不说话,问急了就哭。”
我决定去找一下三太子,毕竟这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关系。我们唱歌唱得好好的,他给引来一帮人,引来个坏蛋,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郭文悦拦住了我,她的意思是,看黄滔怎么决定再说。
我给文悦说了老谭的事情,文悦也很是同情。一个平静和谐的家庭,孩子这样一病,就很难说了,一切都打破了。
“但愿小宝没事,治疗几天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