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极光咖啡屋”生锈的铁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宽阔的前院,店堂左右两边各种了一株碗口粗的樱桃树,眼下正值寒冬枝丫光秃秃的。屋廊下则摆着几盆已经枯萎的盆栽。电子锁的开关一按,玻璃门应声而开——一间60平米左右的铺面拿完敞开在眼前。凌风和房产销售在门口的地毯上跺跺脚好把脚上的残雪抖掉,这才步入室内。只见柜台上布满灰尘,空气中混合冬季的凌冽和长期没有开窗通风所产生的霉味。
“店面虽然旧了点,但有50平米的前院,15平米的小后院。楼上还可以住人。来,上去看看。”销售走在前面给凌风带路。
二楼是一室一厅一厨的格局,三楼则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外加一个公卫。墙纸剥落得很厉害,窗户也因为长期没有使用而变形生锈。房屋销售用力拉了几下,冷风混着雪花从室外飘了进来。从窗台伸出头,就可以看见远处的铁路线。来往的列车似乎比想像中的繁忙。这一点,来之前房屋中介商可没提起过。由于房子和铁路相距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铁路两则也种了一排树,这样一来列车的声音应该会很小。不过也很难说,毕竟自己也没有住在铁路旁边的生活经验。
“看,打开卧室窗户能看到前院的樱桃树。你要是喜欢还可以搭个葡萄架。下面用来开餐厅或是咖啡馆,楼上住两三个人都很舒服。怎么样,喜欢吗?”
“这里离铁路这么近,住起来肯定很吵。”
“声音很小。一会你注意听。绝对没有骗你。”
二楼的客厅与开放式厨房,面朝庭园的卧室;三楼有一间带卫浴的主卧,里面还能放下一个浴缸,别个一个房间可以做老人房或儿童房……
房产销售员每介绍一处,凌风的心里都要附和一句:“真不错呀。只要重新装修一下,整个房子就会焕然一新。”
说着说着,一辆火车恰好轰隆轰隆驶过,声音比凌风预估的要小很多。类似于那种远远的号角声。
“声音还是有点响,再说这地段也太偏了一点。”凌风故意摆出一挑剔的表情。
“这里环境好嘛,不嘈杂。市中心带小院的商铺也有,价格在三四百万之间。你要是感兴趣,现在可以过去看。”
三四百万对于工薪族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但凌风面上不动声色:“买房可不是去超市买拖鞋,我得好好考虑。这房子价格多少?”
“110万。”销售说完这话便留心观察凌风表情。
凌风面露一丝遗憾:“再看看吧。”
80万是凌风买房的极限。工作收入再加上平日里的一些投资理财,攒了40万多一点,将将好够一个80万的商住房首付。后续重新装修的钱还得找人借,还债又是好几年。在有钱人眼里这40万或许微末如丝,于她而言却是7年的血汗结晶。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绝对不能马虎。
后面几天凌风又陆续看了十来套房子,市中心的、市郊的、邻县的...房子合适,价格不合适;价格合适,布局不合适...一直在这个死循环里面兜兜转转。
这天看完房子回家时,妈妈正从厨房端出一叠热气腾腾的馒头。
“刚出锅的馒头,洗洗手吃饭吧。”
“好香!”凌风低头深深嗅了一下。
“那是。揉面的时候加了奶粉。”
“老凌,小硕吃饭!”老妈一边摆碗筷,一边冲楼上喊了一嗓子。
凌风脚步轻快地去厨房洗干净手后,还不忘拿几截水灵灵的大葱。
“来,吃饭。”
饭桌上大家很自然地聊起了凌风买房的事。
“哎,本以为咱家这种小县城的房价商住房会很便宜。实际上都在100万上下,地段好一点的更是去到150、160万。我那点存款想买个带院子的房子,实在是太难了。”
“一定要带院子的吗?”弟弟凌硕一边说,一边把还冒着热气的馒头用双手掰开。
“对,这是必要条件。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种花。哪怕地段稍差一点也无妨。”凌风买店铺是为了过上理想生活,如果没有院子,一切可都泡汤了。
凌风父母双双对视一眼。父亲老凌开口道:“家里这些种地攒了有三十几万。我们在家有钱也没处花。这个钱,你和你弟一人一半,一人15万。不管是买房还好,娶媳妇也好,你们自己看着办。”
凌风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做姐姐的不吭声,弟弟凌硕也不好开口。
“爸妈,这事先缓缓吧。把钱都给了我和弟弟,你们以后万一以后生个病啥的怎么办?二宝的女朋友才谈了不到半年,现在说结婚太早,再说他过完年也才24岁,这么早结什么婚?我买房的事你们也不用操心,反正又不着急。咱这的房价没得涨,我什么时候攒够钱什么时候买。”
说完这些后,凌风望向弟弟凌硕,凌硕会意也说了类似的话。
此时,做父母的不禁为孩子的体贴而欣喜,与此同时又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抱歉。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母亲又支支唔唔地说了几句有头没尾的话。
坐在一旁的凌风像看透了母亲心事似的安慰道:“妈妈放心,我要是真缺钱,你不说我都会找你要。”
与老当益壮的父亲相比,母亲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婆婆”,身材矮胖,有些驼背,脸上的皱纹也不少,用筷子夹豆子的动作也和老人家一模一样。
其实自己刚才差一点点就同意了呢。但是只要想到这些钱是父母从地里一毛一毛的积攒下来的,顿时便会眼眶发胀。农村赚钱这么难,种土的收成本来就是无法预估。可能今年西红柿好卖,明年就滞销了;长得好好的庄家也有可能因为天气原因颗粒无收。小时候和爸妈一起种地时的那种辛苦,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对于自己来说只是短暂地体验了一下,而父母却是一辈子过着这种卖力气的活。
小时候自己曾经抱怨过父母为啥是个农民,不像有些同学的家长是老板,吃穿用度都比一般人强。可自己打拼了几年后,渐渐发现父母是用了洪荒之力供自己上大学。弟弟读的是技校,叛逆期也没少霍霍家里的钱。好在这几年也懂事了,自己开了个洗车店,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母亲年纪大了,这几年经常说腰疼腿疼的,为了省钱也只是贴贴膏药,吃吃止疼片。父亲更是不必说,一年到头也不见有几件新衣服,牙刷用到炸开都不舍得换根新的。
突然想起龙城有个福灵寺,放完年假后叫上雅意和佳期一起祈福好了,保佑家人平安。听人说里头的签很灵,正好算算自己开店的事。
风雪呼呼地在平原上刮过,邻居家的鞭炮声忽远忽近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