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影消失在赵之勤错愕而愤怒的眼中,像他这种贵公子,奇耻大辱大抵如此,他暴躁地扬起凳子狠狠地远远地摔在我坚挺笔直的背上,我轻轻闷哼,强忍着疼痛不曾屈软下身子,然后冷傲地走回我的位置。独剩下他如拳头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不甘不安。
“你丫啥玩意儿!”他气得暴吼。
此刻我的心冰冷刺骨,像在下着雪,又似在滴血,不知是冷还是疼,我疲软的侧趴在桌上,用书盖住脸,一如平常;这次的梦依旧不舒坦,梦里大地无边际的白色和天空喷涌的火舌交织着,天地的生灵只有我一个,一张张旧报纸在眼前翻飞,那双深邃而绝望的眼神,那双望而生怜的眼神,竟是我,为什么会被再次提起,为什么?
额角的冷汗遮挡在细碎的头发下,通过书本的间隙,杨晓的笔记清晰可见,世界很静,静到只听见他笔间擦过纸张“沙沙”的声音,这声音慢慢的把我从噩梦中拉醒。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和我,离得那么近又隔得那么远,察觉到我的注视,他抬起头望向了我,我没有闪躲,就这样我们相视而望,黄昏的光打在他脸上,他是那样的好看。
杨晓自然的收回视线,手顺势合上了书本,他对我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又不务学业的人是说不出的厌恶,毕竟这学校只有他是第一个不是贵族的贵族,因为他逆天的成绩和异于常人的奥数天赋,以及与生俱来的不染尘埃的气质。
他的所得准确说是靠他的坚韧和努力来的,能够以一场奥数竞赛换来了被学校破格录取并免费入学,他是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对我们嗤之以鼻的。
回到家,王胖子斜躺在香槟色欧式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一个劲的摇晃,手捏作兰花指伴着手机的歌声挥舞。我“啪”的一书包砸在他身上,他暴跳起来,满脸横肉,“苏瑾夏,你有病吧,我家怎就出了你这野种。”
我愤怒地甩了他一耳光,换来他用力的一脚,我被踢倒在旁边的黑檀装饰台下,“妈蛋,你敢打我。”见我摔在地上,他顺势把我的书包举头砸下来,顿时血模糊了我的脸。
“畜牲,这是在干什么!”年老而急促的声音在象牙白的楼梯间响起,他杵着拐杖,气急败坏地走下来,一记杖甩在王胖子脸上,顿时,王胖子捂着半边脸嗷嗷叫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妹妹起来送去医院。”
不等他话完,我冷笑着硬撑起来,顺手扒开糊在嘴巴上的血,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们,手使劲往脸上擦,血越糊越多,一直止不住,他颤巍巍的过来扶我,我冷冷地甩开,他踉跄往前差点跌了下去,刚还哇哇叫的王胖子,这下情绪更高涨了,他用他粗短的手指着我“你……你居然敢推外公,我……”他气急地左顾又看,操起左手边的花瓶做势要砸,被缓过神来的老头子夺了下来,“咋地,你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王胖子被激昏的头脑霎时清醒,“不是,外公,是她一进门先打的我。”
湘姨从门外赶来,急匆匆地取来湿手巾为我捂住额头和鼻子,老头儿颤巍巍的声音夹着冷冽“你当我老糊涂,你不把我抽屉里的报纸翻出去,你妹会发那么大的火,你是嫌这个家还不够破碎还不够丢人!”王胖子被吓得颤抖,用手按了按老头子波动的身子,“消气消气,外公,消消气。”他怒瞪了我两眼,回头哄道“不就是个小事吗,报纸我给你拿回来还不行吗!”我恶狠狠的看着他,老头儿转身坐在沙发上,侧头把目光看向了我,十几年来,一直那般愧疚。
“瑾夏,晚上的聚会,还能去吗?”
我捂着额头的伤口,轻轻地把药纱敷上去“去,为什么不去!”
茵茵了然。
今天酒吧的人比往常少,茵茵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扬手朝身后打了个响指,服务员见状上前客气道:“小姐,请问需要些什么?”
“Whisky...”她右手比了个V“两杯。”
“好的,稍等。”
服务员走后,茵茵端起桌上的白开水习惯性摇了摇,然后懒懒的用杯底把桌沿磕响,不经意抬头间,朝我“嗯...”的一声,下巴往前示意了一下,我随后看过去,一个痞流的少年。
我不屑道:“有什么好看的。”
茵茵邪邪一笑“看后面。”
我愣了一下,回头朝正在上酒的服务小生问道:“什么时候新来的女服务员?”他顺着茵茵的目光看过去,“哦,前两天,还是一个高中生。”
我有些不耐烦“你们王总近来是换口味了?连未成年的主意都打上了!”
服务小生讪笑道:“公司有严令,不招学生,可王总看到她简历上的名字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世道乖女孩都喜欢坏男孩吗?真是有趣。”没等我拦住,茵茵起身端着酒杯妩媚地走去。
“给你来杯新鲜的陈醋汁。”她边走边向我招了招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见她自然地往少年旁边一坐,身体瞬间变得柔软,娇滴滴倾靠在他的桌边,眼睛却时不时地对身后的女服务生一番打量;只见少年滑动着五指,手轻轻叩在高脚杯上,嘴轻啐了两口红酒,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果然坏坏的男生都爱这套。
他左手搂着茵茵,右手食指轻轻抚拭着唇线,好似流连着紫红色汁液的芬芳;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如深红色的玫瑰,带着黑暗邪魅的色彩。
“怎么了,我的小公主,被迷住了!”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搭在我肩上,声音带着温柔的磁性,但总有那么一刻让我觉得油腻,我讥诮地一笑,附和道:“是呀,我的木少爷。”
他看着我,宠溺的微笑。
“呀!”只听茵茵一声惊呼,我朝她看去,见她不停抖擞着雪纺上衣。好像是被酒打湿了,我正准备过去,不想被身旁的木天蓝拉了回来。
像是被服务生不小心碰倒的,茵茵一怒之下,提起剩下的半瓶红酒往女服务生头上倒去;女服务生清秀的脸瞬间憋屈的红了起来,她屈辱地逃开,只见少年也追了出去。
“好戏。”木天蓝捏着下巴,我抱拳看着他那双盘算的眼神,只一霎那光芒,又恢复成温柔深情的潭水。
“瑾夏,我们是一路人!”他肯定道;“帮不帮我?”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我冷冷道:“帮!……报酬?”
我的内心开始翻涌,木天蓝,交易就这么开始了吗?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利用一种是被利用,你!属于哪一种?
“报酬?你看……”他均匀地摇晃着我杯中的威士忌,啐了一口,接着说下去,“我,如何!”他调笑道。
我“嗤”地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口仰尽;起身潇洒地离开。
他拉斜了嘴角,眉头一皱“一半的身家!”
我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对他蛊惑一笑。
“成交!”
我大步地离开。木天蓝,木公子,没有你弟弟,整个木氏家族都是你的,我,何乐而不为呢。走出酒吧,看着广告牌上的“海天”两个字,不经意间笑意更深;你,也是我的,王胖子,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