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苏心的验尸报告才刚出来，就接到赵鹏斐的电话。

　　“苏心，我们已经抓住一名嫌疑人，你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可惜我们现在才找到这个人。”从赵鹏斐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激动，声音微颤，也许还是在刑侦队的某个角落，十分安静。“你们前脚才走，后脚萧绎就给我们发了一个定位，我们还真的就找到他了，就在刑侦大队后面的一栋楼里。”

　　苏心一愣，“是……是沈善？”

　　“就是沈善，在发现他的房子里，还有不少工具，有的上面还有已经干掉的血迹。”说起这件事，赵鹏斐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能够确定是他吗？”即便一开始是她提出的怀疑，但到了现在，苏心也是无比震惊。

　　赵鹏斐语气肯定的说道，“我们已经在审问他，你这边要是没什么事，也可以过来旁听。”

　　与赵鹏斐通过电话之后，苏心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起自己被绑架之后的场景，那个一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而他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那个人是沈善，那他们以前认识吗？沈善真的做出这些罪不可赦的事？

　　苏唯曾经说过，很多罪犯，也许曾经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者在犯罪之后，还能无比坦然的与我们一起相处，但我们不会知道，甚至很难会怀疑，很多人总以为杀人凶手不是脸有刀疤，就是身上会有纹身，似乎只有这样的人才容易犯罪，但往往因为我们自身轻易下结论，反而容易让真凶逍遥法外，即便他们犯了罪杀了人，可能就像普通人一样，和我们一起交谈，一起吃饭，说不定还会一起谈论案情，内心却在自得其乐，他们犯的罪无人知晓。

　　都说人不可貌相，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苏心整理好报告，刚想叫上美玲一起，这才意识到她刚回到法医部的时候，就有人说她不是真的美玲，一直乖巧的美玲，不过是因为某种目的潜伏在法医部，现在事情败露，自然而然不会在留在这里。

　　刑侦二队的审讯室里，沈善十分平静的坐在里面，苏心看到这样的场景时，萧绎已经在外面看了许久，站在他的身边，苏心总觉得现在所有的事渐渐脱离轨道，而她和萧绎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

　　审讯室里的沈善，表情并不吃惊，也不惊慌，倒显得出奇的平静，嘴角微翘，毫不在意自己面临的境地。

　　此时的他，没有穿着警服，只是黑色的风衣搭配黑色西装裤，里面是白色的T恤，脸上还露出些许胡子，双手交叉而握。

　　苏心发现她这是第一次如此仔细观察沈善，即便他的容貌与之前的存在些许差异，但他流露出来的神态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意识到苏心到来，他抬起头回望了玻璃窗一眼，张了张唇。

　　这样的表情萧绎看在眼里，他压低声音说，“之前他一句话不说，表情十分淡定，反而在知道你到来以后有了变化，他对于二队长说的杀人犯罪的事毫无否认，其他的倒什么都不说。”

　　“也许到现在他还觉得我是他认识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关心其他人是死是活。”苏心声音沉重，“苏唯总说一些人的犯罪是因为心里扭曲，对他人不会有关心和同情，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自己，但对于沈善而言，所犯下的罪恶却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会为了她杀人犯罪，牺牲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那个人他认为是你？”萧绎抿唇问道。

　　苏心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的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心在，沈善并不怎么配合，所以审讯工作一直持续了五六个小时，李复白得到消息的时候，不比他们淡定。

　　在苏心离开之前，沈善交代了所有的事，所有的分尸杀人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的认罪以及通过他的供词找到的工具，包括DNA的比对与他们发现的线索基本吻合。

　　犯案的原因和苏心之前说的相差无几，沈善小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其实他是孤儿，所以从他五岁开始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活让他性格孤僻，没有朋友，直到遇到那一个女孩，他黑白的生活才有了色彩。那个女孩生活并不幸福，却十分的乐观，并鼓励他，要他积极乐观，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孤儿而看不起他，她告诉他即使一个人生活，也要活出滋味。因为她的鼓励，他拼命的学习，并幻想着以后要好好照顾女孩。

　　等到他成功，成为刑侦大队一队的队长，他去找过那个女孩，发现女孩被人欺负，之后更是肢解抛尸，原来那个女孩生活一直不幸福，她没有钱就只能自己挣，可是对于一个女孩来说，钱怎么会那么好挣，终于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女孩成为一名小姐，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

　　他想过要给女孩美好的生活，可终究是太迟了。女孩因为以此交易死去，沈善见到女孩时，看到她的眼睛一直睁着，就好像还有心事未了。之后，他总会想到这样的一幕，那个女孩曾经那般乐观美丽，他想过这样的女孩会是公主一样的存在，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女孩就像是落败的花朵，一点一点被人碾进泥土中。

　　沈善后来打听知道女孩许多的事，回到帝都之后，他依旧从事着刑侦方面的工作，比谁都要认真，本想借着忙碌的工作能忘记掉这些事，但不曾想越是接触案子，他越是会想起那些事，慢慢的，他开始泡吧，白天他是英勇威武的刑侦队队长，到了晚上，他是在普通不过的男人。

　　夜晚在酒吧，很多女人会因为他的外表，过来和他搭讪，起初他很排斥，次数多了他也就学会逢场作戏，有时候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也会和那些搭讪的女人一起，一夜的缠绵，让他内心越来越平复，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醒来，想到他见到女孩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一夜的欢愉，那时女孩在他臂弯里笑着说，有时候越是美好的事，越是能将人体内的兽性激发出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白天他破着他的案子，晚上他继续糜烂的生活，之后苏心的出现，让他有过清醒，苏心起初对他态度还算好，他也就慢慢减少去泡吧的次数，本以为他会彻底戒掉，可是当那个叫苏唯的女人出现，一切又变了，苏心渐渐疏离他。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除了那个女孩，不会再有人会真的对他好了，有的人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怎么就容不得别人半点好，非要将别人唯一的光浇熄。

　　每一次他看到苏心远离他，却和萧绎亲近，他就会想到那个女孩，即便她不曾完完整整属于他，在她的生命中有太多的男人，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一心一意，他从不觉得她肮脏，反而怜惜她的无奈。

　　苏心的疏离，让他又重新开始那样的生活，接触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或打扮青春，或穿着暴露，谈吐优雅，或风姿绰约，在她们的身上，沈善甚至觉得那个女孩她还活着。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孩从未想过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这些女人不同，她们或是因为他出手阔绰，或是因为他英俊潇洒，总之希望在他的身上得到利益。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杀人，那一晚和女人欢好之后，他第一次杀人，他提前计划好，就在女孩生日的那天，他最初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祭奠女孩，她们虽然是小姐，但再也不会不干净，从他动手的一刻开始，她们都是最纯洁的百合，也许她们走出的第一步因为生活的无奈，又或者是其他不为人知的苦衷，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会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她会走上这样一步完全是逼不得已的，所以我从来不怨她，与那些女人还是存在差异的，她们不过是因为内心的欲望，既然她们要自己堕落，那我就帮她们解脱，她是这样被人杀害，所以她们能有这样的结局。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像是洋娃娃，美丽纯洁，蒙受污迹的女人想要和她有一样的结局，就只能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我将她们清洗干净，因为她最爱干净。”沈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说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对我说她不干净，这样的她我是否还能接受，她真傻，是我太晚找到她，她本来可以是公主，就像苏心一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只是她没有苏心的幸运，她喜欢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让她有了孩子，她说过不会要这个孩子，就像那个怀孕的女人，那个孩子同样是个错误，所以我帮她解决掉麻烦。”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绑走苏心？”赵鹏斐一般记录他的口供，紧接着询问道，“还有美玲，也是你安排进入法医部的吧。”

　　“我没想到苏心居然会查到那滴汗液，如果不是我让美玲将结果修改，她一早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我已经打算停手，可我不想就这样被抓住，我还没有处决最后一个人，她是被苏唯害死的，苏唯要为她陪葬，我无法去南城，苏心又是苏唯在意的人。”说到这里，沈善笑了笑，“美玲，哪有美玲，不过是一个师妹，读书的时候暗恋我，她不是说爱我么，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证明的机会。”

　　“可你们杀了真正的美玲。”赵鹏斐看着他，语气认真。

　　“不是我们，而是她，我本来就没打算让她帮忙，我自己要做的事自己可以做到，我用以前使用的一个号码将苏心叫了出去，通过变声处理，苏心不仅没有认出来，反而真的以为有命案发生。我知道如果在市内，你们总会找到她，而那栋别墅是我几年前打造的，本来是想让她住的，苏心上当之后，我就将她带到那里，附近虽然有村民，但因为别墅距离他们所在村庄还有些距离，而那里的人又十分迷信，他们总觉得那里是鬼屋，自然不会去附近，也就十分安全。”这些从他的嘴里缓缓说出，像极了涓涓流淌的溪水，流过之后没有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