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安这时候又回想起江啸平当初说钱都在卡里,那张卡的密码也连着告诉她了。
江啸平那时候是特别相信江吟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就把保险柜和银行卡密码给她。
他那时说,银行卡的密码是她的生日。
江吟安承认,听到密码是自己生日那一刻心已经软下来,那颗赤诚的心就只想陪伴他最后的时光。
所以那几个晚上,江啸平身边都有江吟安陪伴着,尽管出事她会惊慌得不知所措,可最后握紧江老爷子的双手一路赶去手术室的也是他。
听护士说,老爷子在推车上还是朦胧睁着眼的,他想抬手给江吟安擦去眼角的眼泪却来不及,进到手术室后默默也流眼泪。
一系列举动都在告诉江吟安,他的忏悔来得太迟,比起他纵容江厌烁的时间,江啸平更想回到从前。
他想看看之前那个玩完泥沙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们的那个小姑娘,就是那个小脸脏了只能用裙子擦拭,从来没得到他用纱巾擦的小女孩。
看着她望梅止渴的眼神,攥在身边的手隐约松开,擦完小脸就被江序拉着手回到宅里看电视。
夫妇也早已看透江吟安的神色,可没办法,那时候的江吟安不够优秀还不能得到宠爱。
江展是长子,他生的孩子也是儿子,这比次子的女儿金贵,所以得到老爷子宠爱才又早又多。
一切也来不及了。
在他们都为家产分划好的事情激动兴奋的时候,江吟安已经跑出去,江厌烁见到是只隐约来到她眼眶涌满泪水。
江吟安埋着头跑出去,这期间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行为异常,江厌烁却瞧见了,因为从头到脚他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他看着那个高高在上满脸傲世的野玫瑰躺在沙发上,听到家产分完后又像发了疯的小姑娘般哭着跑出去。
行为举止太过于异常,就像有心事似的。
江吟安冲出去后就跑到后院的小凉亭那,抬起眼看着遮蔽太阳的屋檐,环顾这里的一草一木,眼泪又止不住般涌上来。
江老爷子从建起这间别墅就一直住在这里,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了两个孙辈,如今凭感受都能感知到温暖。
对于那股莫名的温暖她已经熟悉到透骨,慈祥笑容如暖阳般,苍老的脸庞和带茧子的手抚摸她时,顿时泪光满面。
江吟安趴在椅子上哭着,脑子里不断涌出陈年往事,那些埋藏在记忆里里往事像空梦般历历在目,飞散出来都泪目。
江老爷子是高尚厉害的人物,凭自己在商业界创业换来子孙辈高高在上的稳固地位,儿孙满堂仅年七十五。
他的眼泪带着忏悔,述说着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江吟安和老伴。
江奶奶去世得比较早,在儿孙们嘴里很少能提到。听说她生下两个儿子后就被人推到江边淹死了,那时候江啸平事业不是很顺,一样要经过风雨磨难,他刚出国谈商没过多久就生下江展和江序,结果被那些怨恨江啸平的商人偷偷趁她病弱时拉到江边淹死。
江啸平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开会,连助理都忍心让他回去,可是为了在这最紧要关头熬过去,江啸平还是忍痛参加一系列演讲活动。
最后,失去妻子却换来了在商业界无比高尚的荣耀。
至于江吟安,就是因为宠爱给予的太迟太晚,没能重视且培养她拔尖那块兴趣,少时每个人都说她聪明肯定能振兴江家时,江吟安却被忽略。
可她相信自己,不仅能重兴江家资产的同时还能感化所有人。
她不想孤寂地站在顶峰郁郁寡欢,她要等他的少年回来陪她一起在神坛顶峰闪耀光芒。
她哭了没多久,身边就传来江厌烁的声音:“姐,你怎么哭了?”
江厌烁看到湿红的眼眶心疼不已,想帮她擦去又止住手,声音压得很低。
他跟着江吟安去到后院就看到她在后院里撕心裂肺地痛哭,他那时候只是以为江吟安是在怀念江啸平,可回头想起来却又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能让江吟安失声痛哭的也许都是亲人,这些亲人里除了江啸平,倒也没有一个能让她为之痛哭的。
江吟安哽咽着:“你都看出来就别问我。”
她也知道江厌烁表面上是个玩世不恭的傻样,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想法心机。
看到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自己身上时,她就开始起疑心,或是又默默接受和猜测。
“是因为爷爷吗?”
“嗯。”她声音很轻,带着哭腔。
“那封信是从书房的保险柜里拿的吧。”江厌烁盯着她,眼神充斥质问和认真,“那个从爷爷手上得到的其实是你编造的谎言,对吗?”
“是。”
江厌烁声音很轻:“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家产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伯父会……”她说不下去了。
江吟安抬起眼,对上他那双宛如深潭的眼睛,水灵灵的依旧闪着光。
她们坐在凉亭的阶梯上,江吟安抱着双腿蜷缩在他身边,倒是问一句答一句。
江厌烁神情坚定,声音缓慢带着磁性:“家产的事情你早就猜到会发生,所以钱和信都是你从保险柜拿的?”
江吟安点了点头,抽泣几下仍然湿红眼眶。
他正想开口,却又突然听到哽咽的声音再次传出:“这些事情在爷爷去世之后我都能猜到,可就是去世为什么没有征兆,如果有提醒告诉我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更早地让爷爷多看看我,哪怕多一天,可是就……”
江吟安说不出口,话音一落就埋汰痛哭流泪,泪水涌出来擦到她脸蛋都发红,像伤口撒盐一样。
“这不怪你,要不是江家从小重男轻女被封建迷着心,你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微风吹过后院片刻,她听到风中藏着触动心弦的声音:“江吟安,你小时候受委屈了。”
重男轻女的旧江家,她经常能受到平白无故的诬陷、委屈和忽视。即便是玩笑她的心也饱受创伤。
那时候的江啸平就很不待见江吟安,江厌烁总是见亲人不叫没礼貌时,江啸平都会满是宠溺地教他。
江吟安每次都会主动喊人,他们都会亲切地回应,可偏偏喊江老爷子无数次,他也只是扫一眼就别开,根本搭不上沟通的桥梁。
江吟安不想再谈小时候的事情,她沉默下来抹了抹眼泪发呆,江厌烁也很会意。
他的语气中落满遗憾:“家产现在已经分划好,之后我父亲应该会把余下的东西分好,以后可能很少再见面了。”
就像那时候江家儿女辈第一次分家时,江厌烁也在她耳边说过这句话,江吟安不以为然,这会却没想到又信了。
往后的日子他们可能就真的牵不上联系,即便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可以用视频见面,他们估计也不会动容。
过了今天,他们江家各自拿好家产各奔东西,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有可能是明年春节,又有可能是双方有沟通或者事业需要的时候。
他们在后院聊了很多东西,从小到大,从学校到社会再到工作,他们都不会停歇。
山林的微风再次吹过他们身边,沙沙作响的树叶也带起枝条,那些藏在院中的童年随着风消散。
骄阳从乌云中破开让光芒照射出来,城市的光线瞬间肆溢。
小鸟终于展翅高飞,叽叽喳喳的声音停在树梢唱曲。
江厌烁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他放眼朝远处被迷雾朦胧的山林看去,翠绿的树林随风摇曳,远看像婆娑起舞的姑娘。
微风鼓舞着骄阳,瞬间落在他身上闪着光:“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挺能接受周祈那小子的。”
“江小少爷,请注意称呼!”
江吟安白了他一眼。
“他现在还不是我姐夫,喊这么早干什么,再说他还是我半个敌人呢!”
“几年后的比赛里,你们两个都要加油,这一次你不要再用那些手段了,踏实比赛。”江吟安也站起身看着他,“再说,输给你姐夫又有什么错的?他的小提琴从初中就练起,辜负别人的努力终归不好。”
江厌烁对上她的视线,从眼神中看出意料之中的样子:“你都知道了?我——”
“你什么?是想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还是想狡辩?”
“我只是太想赢了。”当初都不知道自己作弊赢给的是未来姐夫。
“做人脚踏实地,该是几斤几两就是什么样的。”江吟安说完抬起眼看了看屋檐,叹了口气。
江厌烁把目光放在她侧脸,盯了好一会才洋溢着笑容:“放心,几年后的比赛不一定在梵城,况且你说得对,输给未来姐夫不丢脸!”
“傻小子。”
江吟安拍了拍他的脑袋,上一秒还洋溢的笑容顿时让她给拍散。
江厌烁揉脑袋的功夫,耳边清脆的鸟鸣已经在树上响起,隐约中也听到她的声音。
“愿你们都像当初那样冲进前茅做黑马,在决赛场上凭实力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