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愿意让着,氛围尴尬到挑不起话题。
江吟安翘着的二郎腿一直都没有放下,用语气逼得江展站起身时她仍是副高傲冷哼的样子。
江啸平去世,他盯着那份家产很久了吧。
从之前江厌烁被江吟安剥夺老爷子宠爱时他就按捺不住心思想争回宠爱和家产。
只不过天命刚好砸在她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这才让他误以为胜利的天平着重倾向自己那边。
江序夫妇无所谓可不代表江吟安无所谓,堪江如今归江吟安继承,利益什么的也是必要的条件。
江厌烁枕在刘依磬的大腿上睡了会,听到吵闹声就立马清醒,睁开眼就看到江吟安那副高傲的样子。
她翘着二郎腿又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黑色马丁靴下明显有肉色丝袜,红色针织连衣裙把她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披散的卷发藏着耳饰。
她的眼眸宛如一池黑潭深不见底又很水灵。
身上娇艳冷淡的野玫瑰气质瞬间归于本体,心思缜密的面孔下藏着颗利锐的心。
江厌烁自她清醒过后很少再能看到她气质回归的样子,完完全全像朵娇艳又浓郁的野玫瑰,生长在有光的地方永远承载荣耀。
他其实也知道今天江展把江家人聚集在一起的目的,江家家产近在咫尺,他父亲怎么可能让到手的东西让给别人?
可瞧着江吟安那副模样她也害怕,特别是听到她从小就有心机那件事后更加对她有隔阂。
他不相信那个从小跟她青梅竹马的姐姐会是这样的人,为着争宠不惜暗自谋划。
宫斗剧虽说很多人都有手段办法,但江吟安这么多年却没伤害过他,她也没有对不起江家。
要不是今天的事情惹火她,江吟安估计内心还是纠结的,她纠结往后的人生该怎么规划,纠结她手中的堪江怎么变得繁荣昌盛。
可是回不去了,江吟安已经被命运逼到无路可走,在自己没有做出对不起家人的事情却又没得到相应的利益。
她也是人,有血有肉出自母亲肚子里十月怀胎生的人。
野玫瑰和白鸽只是形容她气质上的衬托品,她也希望自己是那个随万物自然和光生长出来的花,在浓密的迷雾森林里最高贵。
但事情不会那么美好,她从小童年只能凭借自己带来快乐,除了父母外的亲情她得到的很少。
江展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喝两口,丢在茶几上发出响声。
身边的人不敢劝阻,担惊受怕的样子让他感到无奈。
江厌烁直起身扫视一周,江吟安依旧沉稳地躺在那,神情悠闲。
室外的光线变得有些微弱,刚过倾盆大雨的梵城缓了会又下起小雨,朦胧的雨雾遮掩着山林,远眺过去白花花一片。
许是过会双方都歇够了,江展又压着语气开口:“安安,堪江那边的情况已经跌倒底了吧?”
江吟安装腔作势笑了笑:“上个月刚有好转,这个时候已经转向安全,不劳您挂心。”
“那也不一样,虽说转向安全也难免存在错处,要不然——”他捣弄着茶具直言,“你主动交出家产资格,我可以考虑让梵江全力帮助堪江,怎么样?”
老狐狸,贪心都吃到堪江来了。
江吟安闻言先是立即把捏在手中的茶杯瞬间丢在桌上,随着杯中溅出来的几滴茶水,江吟安抬起眼严厉地看着他。
她听到那句话,手中的茶杯像是被炼制刚从火炉拿出来一样烫手,令她连忙扔下,手也微颤了颤。
江厌烁见状看着江展,他知道江展已经触怒到江吟安的逆鳞。
堪江让江吟安经营三年,心思砸在这上面呕心沥血才稳定下来的局面,如今他说吞并就吞并?
“不怎么样?”江吟安又拿起茶杯说。
“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
“倘若让你去抢江啸平生前的江氏集团,你觉得他愿意吗?”
她说完轻笑一声,拿起茶杯就饮下。
江展扶茶杯的手突然颤开,拿着茶壶倒茶的手也跟着移动,瞬间让滚烫的茶水砸在虎口烫红。
他抬起眼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饮下茶水,接着又朝江展挑起眉。
眼神满是挑衅和不屑。
这举动引得江展惊喜又慌张,从来都没有想过江吟安刚才那句话说得那么轻松,节奏轻盈还语气十足。
“梵江现在新任董事长是我。”江展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收拾。
“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江吟安扬唇笑了笑,“您坐这个位置估计也比较辛苦。”
“怎么说?”
“三拜九叩过后才敢坐上的龙椅,坐起来自然不安稳舒坦。”
别以为她不知道,梵江全力协助完堪江后,算是江吟安既交出家产资格又交出堪江董事长的位置,到时候他所有东西都吞个一干二净,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经历过磨炼的她但凡有点头脑也不会这么做。
江展恼了,站起身指着她斥责道:“江吟安,给脸你就别给我言语放肆!”
“该放肆的是你!”江吟安拍了下沙发扶手又站起身,狠厉地瞪着他,“江家家产你也敢有贪心的念头!爷爷是绝对不会让你来分家产的!”
他狐假虎威表面上是代劳江老爷子分家产,实际上毫无法律严正私自霸占便宜。
在严明法律面前,无论是男女都一样分到家产的资格,因为他们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江展明显就不想让这些好事情流入别人的田地里,自己占便宜的同时也要顾及到儿子。
江展大怒一吼:“你一个女儿身,到时候也是嫁给别人孩子又不姓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又凭什么分得江家家产?”
江吟安冷笑一声,窗外刮进的凉风封尘热闹:“我也是待选人,在江家也是个有权起头的人!”
很早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江吟安身世显赫。
她是江啸平的孙女,站在商业界顶端那个江家的千金大小姐和商业界新晋黑马。
后来是堪江董事长的同时又是被江老爷子列入江氏集团继承人名单的女人。
关于她的马甲有很多,全因为江家才赋予她那么高贵的身世。
那时候江家是她最稳固的依靠,所有人无一见到她不卑躬屈膝涌上前主动搭话。
可是随着好日子到头,坏事也逐步扩张出来,冲淡她美好生活的同时带给她疲惫。
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也要沦落到贴合别人过日子的时候。
对于家产,江母不贪不卑,跟江吟安商谈时也让她抢回自己的那份就可以。
那时候江母和江吟安在堪州家里的书房,母女俩不知不觉就聊起关于江家家产的事情。
江母起初还有些避讳,敷衍她说:“这些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江吟安多番告诉江母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她才张口偷偷跟江吟安说起家产。
江吟安还记得当时江母说得小心,沉稳的眼神里带着星光:“江家家产是每个人都有份继承的,因为现在有严明法律,对于那些不科学的迷信社会已经在打击。”
“我听别人说,女孙是外人不能继承家产的,因为地位没有男孙重要。”江吟安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就是封建迷信,改革后的世界是人人平等,重男轻女的人虽然依旧有,但至少有法律保障女人们的地位。”
江吟安睁着水灵的眼睛又问:“那我们的家产有多少啊?”
“估计有几千万,不过只要抢回属于自己那份就可以了。”江母抱着江吟安坐上自己的大腿叫唤了声,“安安。”
“嗯?”
“你虽然不是个男儿,不一定能继承江家全部的财产,但是在江家属于你的那一份财产是肯定要争的,你爸爸也十分同意把他的资产传给你,在堪州的江家集团就是属于你的。”
这些是少时江母跟江吟安说的话,她不希望江吟安跟江展一样贪图那份肥厚的家产,而是光明正大拿回属于自己的。
“如果抢不回来怎么办?”
“跟他们打官司,有法律在必须抢回自己的东西,懦弱无能只会被人吞并。”
她从来也没想过对亲人打官司是个什么样的违逆体验,只听说过六亲不认。
江吟安抬起眼那时候看到了江母眼中的坚定,慈祥的面容也经过岁月的敲打。
江序夫妇对江吟安很和善,从小就把亲情毫无保留地滋润在江吟安心田上,虽然江啸平的关爱来得迟些,但他们也做到父母所有义务。
那份割舍不断的亲情是放不开的,他们把温柔都给了江吟安,自己留下来的都是苦心。
或许冥冥之中江吟安忽略了父母的爱,认为父母的爱短浅易得,回过头来却发现伟大。
她是江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受委屈什么的他们都会着急揪心。
幸好的是,江序没有责怪过江母和江吟安,因为正是他们给了自己美好而其乐融融的家庭。
坠落在天边的爱像流星般划过江吟安的心底,漆黑的内心深处充满温暖亮光。
荧荧火光之中,江吟安回忆起曾经的很多事,从头到脚都是场来去不复返的梦。
它羁绊着江吟安的脚步,让她在跌倒中学会在地上爬起来,让她在缺爱的世间也能得到份独特而又珍贵的爱。
那份爱像微风般轻柔,又似月光和烈日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