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邵家棚村走来。
邵兴旺后背背着妹妹邵忆晨。
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罗芙蓉说:“晨晨,我听狗子哥说,你会被唐诗。你给我们背一首好不好?”
邵忆晨问:“你想听那一首?”
“呵!”
罗芙蓉没有想到邵忆晨自信又大方,应该背了不少唐诗。
罗芙蓉说:“那就背一首《江雪》。”
邵忆晨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众人皆拍手叫好。
罗芙蓉说:“再背一首?”
邵忆晨却问:“姐姐,你会背唐诗吗?”
罗芙蓉说:“我会呀,你想听那一首。”
“嗯……”
邵忆晨思考了一下,说:“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一首诗。”
邵忆晨的一句“从来都没有听过”,一下子把罗芙蓉给难住了,她不知道邵忆晨到底背了多少唐诗,万一背出一首邵忆晨熟悉的唐诗,岂不略显尴尬。
罗芙蓉灵机一动,想起了一首打油诗,而且还是个很有趣的谜语。
于是对邵忆晨说:“姐姐给你背首诗,你猜这诗里写的是什么?”
罗芙蓉又对一起走的其他人说:“大家都可以猜啊,猜对了有奖励!”
邵忆晨说:“姐姐快说,姐姐快说。”
罗芙蓉想了想,说:
江山一笼统,
井口黑窟窿。
黄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肿。
“打一物?”
众人都在猜,邵忆晨更是摇晃着脑袋不知其意。
猜了半天,众人都不知道罗芙蓉所让猜的是何物?
罗友德问:“啥意思啊,我都没有听明白。闺女,能翻译一下不?”
看众人猜不出来,罗芙蓉更加得意,说:“这是一首打油诗。”
邵忆晨急切地问:“啥是打油诗,是在打酱油的时候背的诗吗?”
邵忆晨的话把众人逗笑了。
邵兴旺和罗芙蓉一起看过一篇有关打油诗的故事。
罗芙蓉说:“让狗子哥给你讲,他讲的故事更好听。”
邵兴旺当仁不让,大声说:“好!我来讲。”
“打油诗的来历是这样的。”邵兴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中唐时代,有一位姓张名打油的人,他就爱作这样的诗,在以诗赋取士的唐朝,他的诗确是‘别树一帜’,引人注目。蓉儿姐姐刚才让你猜的这首诗,名字叫《咏雪》。这首诗流传千古,特别有名。”
邵忆晨反问:“那么有名,我咋不知道呢。”
刘云朵说:“你还小,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呀,要像你哥和蓉儿姐姐学习。”
“哦!”邵忆晨非常乖巧地答应妈妈。
邵兴旺继续讲:“江山一笼统,井口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咏雪,通篇无一个雪字。张打油写的这首诗真是妙极了。”
邵兴旺沉浸在诗歌的曼妙意境里,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理解显然是太难了。
儿童需要听故事。邵兴旺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只对故事感兴趣。
邵兴旺说:“晨晨,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邵忆晨高兴地说:“好呀!”
邵兴旺说:“那我就继续讲这个打油诗的来历。”
邵忆晨说:“好?”
邵兴旺讲:“唐代有个民间诗人,他姓张,名叫打油。”
邵忆晨插嘴问:“他爸妈怎么给他取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邵兴旺说:“也许是他,老帮爸爸妈妈打酱油吧!”
邵兴旺的一句话,把邵忆晨逗得“咯咯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妹妹笑完之后,邵兴旺又接着讲起来:
这张打油,说话风趣幽默,作的诗也滑稽搞笑。
关于他,还有一个传说故事。
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刚进大殿,便看见粉刷雪白的照壁上面写了一首诗:
六出九天枝飘飘,
恰似玉女下琼瑶。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扫帚的使扫帚,
使锹的使锹。
看到这样的讽刺诗写在这么严肃的地方,大官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左右,查清作诗人,重重治罪。
有位师爷上前禀道:“大人不用查了,作这类诗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那张打油。
大官一听,立即下令把张打油抓来了。
不久,张打油被抓了过来。
在厅堂下听了这位大官的呵斥,张打油上前鞠躬,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我张打油确爱诌几句诗,但本事再不济,也不会写出这类诗来嘛。不信,小的情愿当面测试测试。”
大官一听,呵!口气不小啊!他便决定当面测试张打油一下。
正好那时安禄山兵困南阳郡,于是大官便以此为题,要张打油作诗。
张打油也不谦让,脱口吟道:
百万贼兵困南阳。
那位大官一听,连说:“好气魄,起句便不平常!”
张打油更加得意,微微一笑,再吟:
也无援救也无粮。
这位大官摸了摸胡子说:差强人意,再来。
张打油马上一气呵成了后三句:
有朝一日城破了,
哭爹的哭爹,
哭娘的哭娘!
这几句,与“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如出一辙。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连这位大官也被逗笑了,于是就饶了张打油。
张打油的名气从此大涨,远近扬名。“打油诗”的称谓也不胫而走。
邵兴旺最后总结道:“后来,人们常把一些以俚语俗话入诗,不讲平仄对仗,所谓‘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诗冠以张打油的名字,统称为打油诗。有意思吧,晨晨。”
邵兴旺问后背的妹妹,却发现妹妹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邵兴旺的一段有关打油诗的故事,让罗友德和他的妻子李桂英对这个长相英俊个头高挑的少年有了一种特别的好感。
众人再次回到邵家棚,回到贫穷但温暖温馨的狗子家时,已经到中午了。
下饺子的下饺子,热鸡块的热鸡块,拌凉菜的拌凉菜,看小人书的看小人书。
刘云朵又炒了一大盘鸡蛋,油炸了一盘花生米,用白菜豆腐粉条,浇上鸡汤,炖了半盆烩菜。刘云朵把大年三十准备要吃的菜,提前做了。
邵振邦打开了一瓶白酒。六个人算是提前吃年夜饭。
饭桌上。
“……我和狗子哥都吓傻了。我们都以为只狼……”
罗芙蓉神采飞扬,激动地述说昨天的经历。
“现在野外早都没有狼了。”邵兴旺说。
“这都怪你妈,说什么去年北山有个人被狼咬死了。”罗友德说。
“我不是想吓唬吓唬她嘛!”李桂英说。
“弄巧成拙,还真被你给吓住了!”罗友德说。
“咯咯咯,咯咯咯。”炕上传来邵忆晨铃铛一样的脆亮的笑声。
“狗子!”邵振邦问正在低头吃饭的儿子。
“哦!”
“邵棋昨晚说,你去完成一个什么承诺?”
“没,没什么承诺。”邵兴旺偷偷瞄了一眼罗芙蓉,罗芙蓉挤眉弄眼在偷笑。
“真没啥?”
“没啥啊!”邵兴旺装作若无其事。罗芙蓉继续在偷笑,低头不断地给嘴巴扒拉着饭。
回县城的路上。
罗友德提着一只大红公鸡,足有六七斤重。
李桂英挎着一只竹篮,满满一篮子翠绿的蒜苗和油油的菠菜。
罗芙蓉的手里提着一大串甜甜的柿饼。
“这乡下人,可真实在。”罗友德感慨道。
“就是因为太实在了,才会这么穷。穷大方。”李桂英说。
“不!你说的不对!穷,是社会原因。”
听了老罗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妻子李桂英似有所思,女儿罗芙蓉似有所悟。
一家人走在回城的路上,基本再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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