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地了解后,曲清越大概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了。
向垣父母在详细调查了曲清越的家庭背景之后,决定暂时先接纳她。
但是有一个要求,希望她以后不要跟养父母关系过密,也不要对同事、朋友公开关系。
但这要求不提也罢,曲清越本来也不是好事爱泄密的人。
闻婷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已经在心中形成了几个标签。
孤儿,从小缺爱,家境贫穷,年少早熟。
对他们谈判十分有利。
她慢慢纠正曲清越的路还很漫长,至少她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够格。
这样怎么当向家的门面?
衣着打扮一看就很廉价,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很容易被人一眼识破。
说话的语气她也不喜欢,给人一种很难掌控的感觉,压根不知道下一句话她是赞同还是反对。
如果这姑娘再傻一点就好了。
更适合当他们家的工具人。
“最后,这是一份恋爱协议。”闻婷用胳膊肘拱了下向尚临,他迅速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
曲清越抬起眉毛,这还得跟她约法三章。
上面字太多太繁复,曲清越大致扫了一眼,总结出一句话:
恋爱时长为期一年,时间到了就拿钱滚蛋。
她朝两夫妇和善地微笑。
也许刚刚自己的沉默,叫人误会成是个软柿子了。
闻婷期待的把签字笔递过去。
曲清越抬起手,手心张开面对她:“对不起,我拒绝。”
递签字笔的手在半空僵住。
闻婷理所当然地问她:“曲小姐是对酬金方面不满意吗?”
向尚临搓了搓手,忍痛又提高了条件:“不知道你对房产感不感兴趣。”
这话到让闻婷先惊讶了。
她拿笔杆用力戳着丈夫的胳膊,咬着牙低声说:“你疯了?至于跟她……”
“不感兴趣。”曲清越歪头笑了一下。
“叔叔阿姨可能误会了,我虽然喜欢钱,但更喜欢自由。”
“我希望我跟男朋友的关系是平等的,自由恋爱。”
“这份协议很明显侵犯了我的人权,我不介意请我的律师朋友来跟二位详谈。”
眼看对面的姑娘要走人,一开始还气定神闲的闻婷坐不住了。
“我可以不限制你们谈恋爱,但你必须得给我写个保证书。”
“保证你们不会结婚。”
这太荒唐、太羞辱人了。
曲清越也没了好脾气,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们是不是得尊重一下向垣先生的意见呢?他要是知道自己爸爸妈妈背着他,压榨他女朋友,他心里会好受吗?”
说完突然冷嘲地笑了。
喃喃道:“也对,你们也许根本不会考虑儿子什么感受。”
“阿姨,说句实话,比起我这个外人,您儿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工具。”
她目光掠过两人,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臭,当着他们的面挂断免提。
手机界面显示已经通话了二十分钟。
闻婷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真是小瞧了这个丫头。
向垣本来在约定好的餐厅落座,等曲清越来。
却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群记者,没头没脑地问他关于安向集团的问题。
他不算什么名人,这样的安排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
好不容易脱开身,就接到曲清越的电话。
一开始那边完全没有动静,他尝试着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
紧接着声音突然放大,谈话声也渐渐变得清晰。
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连忙切出界面,给唐念乔发了条微信。
叫她家人准备好,必要时候立刻把人从那个地狱里接走。
也许是因为太过生气,曲清越丝毫没顾及两夫妇的面子。
她甚至忘了自己在这个地方处境是很危险的。
这约谈内容都不像是正常的文明人该想出来的,所以如果下一秒他们用什么野蛮人的方式对待她倒也不惊讶。
狠话撂完才开始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没谁了。
闻婷彻底被激怒,她两只手指掐着茶杯,恶狠狠地瞪着曲清越,像要吃人一样。
“像你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我见得多了,个个都梦想着傍大款,现实里哪有那么多乔百枝够你学的?”
“真以为是个麻雀就能变凤凰……”
这下轮到曲清越懵逼了。
好好的提乔夫人干嘛。
她显然没接住话,语气弱了几分:“什么意思?我学谁了?”
等来的只有闻婷的一声冷笑。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被来人打住了。
一家三口来势汹汹,说话的人是唐叔叔。
他语气很冷,像把冰刃:“恐怕就是你这样的思想,才教育失败的吧。”
“我又没说错话。学了点你家夫人那一套就想着去勾引有钱人,我教育教育都不行?”
“总不能学疯批。”唐叔叔向来是知礼之人,没想到说起狠话毫不客气。
曲清越暗中打量两边的人,默默地挪了挪脚,唐念乔很机灵,一把捞住她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拉去。
于是就形成了唐家一家三口,护着曲清越跟向家夫妇对峙的局面。
闻婷正在气头上,说话口不择言,向尚临已经看出唐华脸色很臭,也许下一秒就要扯着闻婷头发把她丢出去。
他向后扯了扯闻婷,朝唐华赔笑:“她……老毛病了。”
说不定这就是真话。
唐华刚要开口,被乔百枝截住:“你家孩子你们自己教育,不过越越也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我得带走她。”
“那些话听过一次就算了,咱们两家算世交,我很快会忘了的,不过只忘这一次,再见。”
说罢,拉起唐念乔和曲清越的手,一边一个,走出了向家别墅的门。
唐华临走前还瞪了一眼向尚临。
乔夫人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她没有很用力,只是松松地握着,曲清越不好意思一直牵着她的手,但更不好意思先松开她的手。
内心充斥着自责,好像是她给素来交好的两家带来了矛盾。
而乔夫人却站在了她这边,替她解围。
“刚刚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乔夫人轻轻的声音像一汪清水,冲洗着她的耳朵。
曲清越乖巧地点了点头。
像个闯了祸,需要爸妈来收拾残局的孩子。
唐念乔看出她的低落,故意热情地招呼她:“去我家坐坐?刚买的游戏机,昨天到货。”
“少玩一会吧,当心你眼睛。”乔百枝用手推了推唐念乔的额头。
“没事儿,坏了有叶珂给我治。”她口无遮拦。
曲清越拒绝了她的好意:“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从大门出来后,她就像泄了气一样,无精打采地。
乔夫人为了让她散散心,故意没有坐唐华的车,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姑娘的手,慢慢沿着小花坛走。
晚饭没吃成,情绪激动下会失去一些感官功能,直到平静下来,所有感觉才像潮水一般猛扑上来。
她饿了。
很饿,饿到有些委屈。
从向家大院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了,月光吊在半空中,想一抹银光乍现在漆黑的夜里,地上的石子路被光线漂白。
整个气氛都静悄悄惨兮兮的。
乔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唐念乔聊着天,聊的都是日常的小事。
曲清越有些失神,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总有种自己躯体已经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前方幽暗的小路突然乍亮,随之而来的是汽车急促的轰隆声,那辆银白色的车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终于来了。
这儿附近的路灯坏了一盏,向垣急匆匆停好车后,用手机打着手电来寻她。
所有被手电光照射到的地方,都变成惨白一片。
曲清越抬手挡了挡,眯了下眼睛。
一见到向垣,委屈感就开始爆棚。
跟他待一起时间久了,也许被他宠得太好,叫曲清越在他面前总有种小孩子的错觉。
是那种无论怎么撒泼对方都会哄的小孩子。
他把一盒打包好的便当塞进曲清越的手里,然后用力捏了捏她冰凉的掌心:“等我。”
然后回头冲乔夫人点点头:“麻烦您了。我很快就回来。”
乔夫人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到黑暗夜色笼罩上向垣的背影,再也分辨不清。
她低头看了眼那份还热乎的便当,出声询问:“越越还没吃晚饭?”
“啊,还没来得及。”
闻婷哪里给她吃饭的机会,巴不得她签了协议就滚蛋。
双方看谁都晦气。
她其实不怕的,向垣给了她太多安全感,她坚信自己跟他会有个好结果,而那个未来一定不会太远。
只是闻婷和向尚临的态度让她有些心灰意冷,除了向垣,向家人都没把她当个人看。
乔百枝替曲清越把便当拆好,倒进盘子里,又给她煮了碗西红柿蛋汤。
唐念乔嘴馋,跟着又坐在餐桌前蹭了一顿。
乔夫人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够吃吗?要不你们等等,我再去做两个菜。”
唐念乔眨巴眨巴眼睛。
嘴馋星人从不拒绝任何一道美食。
曲清越摇摇头,她麻烦人家太多了,怎么好意思再要求什么。
向垣进家门的时候,向尚临正在跟他叔叔婶婶视频通话。
叔叔婶婶提议,要不直接召开新闻发布会,可以借助媒体炒热度,让关联产业进入大众视野加深印象。
想当初,唐华的Tans集团可因为乔百枝的形象得了不少好处呢。
向垣厉声拒绝:“你们就是在消费她、压榨她!”
叔叔不以为然,他跟向垣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这个小叔叔虽然辈分比他大一些,年龄却跟他没差几岁。
他跟婶婶是包办婚姻,是爷爷还没去世时,给他定下的娃娃亲。
这么多年,婶婶跟他的脾气秉性越发相像。
小时候她还帮向垣说过话,可那早已成往事。
向垣跟叔叔立场不同,争执了几个来回。
“你知道要找一个孤儿身份,模样看得过去还有学识的人多难找吗!”叔叔急红了眼。
向垣声音冷得可怕:“如果我拿你自幼丧父来做宣传,你乐不乐意!”
向尚临猛得站起来,指着向垣的鼻子:“你怎么跟你叔叔说话呢!”
叔叔当场被点燃:“你踏马再敢提我爸一句试试?”
“那也是我爷爷!”向垣两手落下,把水晶茶几拍得震天响。
水果盘里的蓝莓被震的滚落到台面上。
在向家,提起向垣爷爷是大忌,闻婷腿一软,差点昏厥过去。
两手颤抖到拿不起杯子。
杯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爷爷是你的底线,同样,曲清越是我的底线。”向垣撂下这话就甩门走人。
回头失望地瞪了一眼向尚临。
原来白天的和气都是假的。
他这个儿子,从来都只是向家捞钱的工具。
当初向尚临为了竞选,对外宣称自己对儿子的教育用心良苦,叫他很小就出去闯世界。
而在小小的向垣眼里,那无异于抛弃。
向垣冲进唐家大门时,把乔夫人吓了一跳。
“怎么火急火燎的?谈话不顺利吧,要不今晚就在我家……”
“不了,我得抓紧带她走。”向垣不想在这儿多留一秒。
毕竟隔壁就是他那个表面光鲜暗里破败的家。
曲清越没问缘由,向垣就差把“焦虑”两字写在脸上了。
以前她还会奇怪,为什么一提起向家人,向垣就会脸色大变,如临大敌。
如果要是有闻婷那样一个妈妈,曲清越的心态也好不了哪儿去。
她一声不吭地抓着向垣的手,加快步伐朝外走。
乔夫人不喜闹,所以靠近房子周围都不让泊车。
曲清越庆幸自己下班前换了双帆布鞋,不然她又得拖后腿了。
风像是跟他们作对一样,猛烈地吹扑过来,带着湿冷的雾气,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不,我们跑吧。”
她说。
很久没有肆意奔跑过、发泄过了。
“……”
“好。”
两人气喘吁吁跑到停车位时,却发现那辆银白色的小轿车旁,停着一辆十分嚣张的吉普。
它还亮着远光灯,长长的灯柱刺破了黑暗,直直照向逃跑的两人。
向垣上前一步挡住曲清越的眼睛,低声问了句:“谁?”
车门是打开的,从里面下来一个容貌清瘦的男子。
“小向垣。”
他这么称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