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姐弟仨儿一顿亲友饭吃完，梁京才从对面小凉亭晃晃悠悠回来，抱着一袋薯片，啃得咔滋咔滋响。

　　“吃完了？”梁京探头看了眼，大摇大摆进去，“所以，我现在可以回去补觉了？”

　　程春景对梁京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几乎能显出来几分长辈的慈祥来，她招了招手，示意梁京过去坐下，然后又说：“这么见外，一顿饭都不肯一起吃？”

　　“别，反派死于话多，长工死于耳聪。”擦了擦手指，弯了弯嘴角，说：“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长命百岁，老大你可别玩儿我！”

　　程夏云没好气道：“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放心好了。”

　　梁京向来宽宏大量，并不跟老板计较，恨恨咬了口薯片。

　　“小云。”程春景轻轻叫了声妹妹，亲自给梁京倒了杯水。

　　程砚秋冷眼旁观三个女人之间的温情时刻，打心底里觉得，她们才像是一家人，梁京比他更像那个几个月没见面的幼弟，如果不是性别不对的话。

　　三个女人其乐融融的嘚啵了一会儿，然后就被一阵焦急的敲门声打断，坐在门边上的程砚秋打开门，程春景的助理几乎是一个助跑进来了，急促的呼吸和额头的汗瞬间让原本温馨和乐的气氛降了下去。

　　梁京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中年男助理在程春景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后者脸上和蔼的笑顿时凝固，连带着程夏云也紧张了起来。

　　另一个程家人还在门口立着，抬眼往这边看，正好跟梁京的视线撞上，两个人眼里是相差无几的迷茫。

　　“京京，不好意思，我们得先走一步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就不送你了。”程春景笑了一下，很是勉强，然后起身，对弟弟妹妹说：“你们俩都跟我走一趟吧。”

　　程砚秋蹙眉，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往不论大小事，除非是跟梁京那种完完全全背着他来的，要不然就是再小的事情也会跟他们解释清楚，这是大姐的个人风格。

　　而这……

　　事实上容不得他犹豫，程春景的雷厉风行跟程夏云不是一个层级的，五分钟后他们人就在车里了。

　　“到底怎么了？”程砚秋看着后视镜逐渐缩小的人影，由衷发问。

　　但不等回答，他的手机就嗡得震了一下，来自家族群和短信，内容是一封讣告。

　　程砚秋愣了一下，点开。

　　“怎么突然死了？”程夏云手机差点儿砸到腿上，难以置信的发出质疑，“我上回去看，不是说应该还能挺两年吗？”

　　“小云！”

　　“他现在死了算怎么回事儿，早不死晚不死，死在这会儿！”程夏云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但不太能，“他那会儿把妈气死了，自己查出有病要退位了，把私生子弄进门了，自己变成植物人了，现在私生子要开始争实权了，他又直接死了。”

　　“他是跟我们有仇吧？”程夏云冷笑出声，“辛苦要把他疗养着，是为了他这会儿死吗？他是故意来给她的私生子铺路的吧！”

　　程春景揉了揉太阳穴，手上不停，还在联系着什么人，听完这些牢骚，长叹一口气。

　　事实还真是这样……

　　程家夫妻不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辛了，往前走个10来年，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不光如此，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都知道，程家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出“还珠格格寻亲记”，寻亲的从蹒跚学步的小儿到适婚之龄的青年不等，可谓是精彩纷呈。

　　可直到程夫人死，那些人也没有一个能进门。

　　但是夫人死后没多久，万花丛中过的程先生他就遭了报应，被查出来了个肿瘤，良性的，但即使如此，他本人也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开始绞尽脑汁要把当初那些孩子接回来。

　　因为家里的那三个，两个是姑娘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病病歪歪难成气候。

　　结果千挑万选选回来的那个，他最满意的那个，在回家的当天，程先生自己就出了车祸，都没能睁着眼睛看见他儿子认祖归宗仪式。

　　她们姐妹俩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私生子赶出中心权，现在好了，人家不知道去哪里搭上了旧部，卷土重来还没怎么卷，老爷子自己直接死了，这下好了，还没有遗嘱，搞不好要直接平分，那他们提防了这几个来月，不仅做的是无用功，还会影响人家法院判决。

　　所以也不能怪她太沉不住气。

　　程砚秋看着手机屏幕，呆了一会儿，这才看向大姐，寻求正解似的问：“是真的吗？”

　　大姐终于忙完一段，合上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小少爷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干坐着不动了。

　　程二姐最耐不住，稍稍一想，猛回头跟大姐说：“等一下这东西为什么会群发？谁发的？”

　　“这个老东西怎么会知道？”二姐戳着微信头像，亮给俩人看，“为什么是他发出来的？上个月他儿子在那边当街调戏姑娘，是不是找过咱们来着？”

　　程春景看了眼，稍稍回忆了一下，点头。

　　那是家里的一位长辈，算是叔公，年纪大把了，只有一个儿子宠的要命，成功的把儿子宠成了个只知道酒色的败类，上回的小子喝多了在那边骚扰姑娘，还差点打起来，然后被发网上去了，结果自己摁不住，被抓进去了才后悔，跑到他们这边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但她们俩没理那废物，毕竟的确很欠教训，无论是这件事还是这个人，可谁能想得到，居然在这等他们呢！

　　程夏云气得不行，见俩人一个自闭一个失语，又扭回去了，暗自胸口发闷，头大如斗。

　　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传给了多少人！她一边跟相熟的媒体打招呼，一边想，纸包不住火的这事儿早晚得被揭出去，那时候就真的是麻烦大了。

　　老头子早不死晚不死，居然这么寸死在这儿个节骨眼上了……

　　程夏云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姐姐和旁边宛如入定了的弟弟，有忽然觉得没什么了，都做了那么多年的植物人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该掌握的已经掌握了，不是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