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口
“在楼上就看见你的车在那挪不动了,需要帮忙吗?”白靖屿里面穿得单薄,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羽绒服,笑着朝陈汝安走来,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个人连年都不过了?
“不用,明天再说吧。”
陈汝安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是白靖屿,她宁可明天车被人拍照发朋友圈,被交警贴罚单,她也不愿意麻烦白靖屿一下,
“那我送你。”白靖屿知道她的家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走回去估计人都得冻僵,“别说不用,嘴比这上冻的马路还硬。”
他不给陈汝安拒绝的机会,转身去拿了车钥匙开车,就算她拒绝,他也要把她拽上车,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让她顶着寒风自己走回家,
这次陈汝安并没有拒绝,她屈服于这冷冽的寒风,加上身体真的不舒服,如果不让白靖屿送,她可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死在这冰冷的街头,
车里的暖气很足,陈汝安昏昏沉沉只觉得脑袋千斤重,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路边的绿植被点缀得五光十色,映得整条街喜气洋洋的,
“回家吃了年夜饭?”白靖屿食指敲了几下方向盘,突然开口问道,
陈汝安身体没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想起家里那堆礼品,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还他,
随后白靖屿也没再开口说话,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相比倾诉者,他更愿意当倾听者,
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白靖屿稳稳地将车停到陈汝安家楼下,“到了。”
白靖屿说完见陈汝安没动静,以为她睡着了,歪着身子瞧过去,发现她低垂着眼皮,脸色红得不对劲,
他伸手去试她额头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白靖屿语气有点着急,翻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帮我安排一间VIP病房,我朋友发烧了。”
我朋友这三个字挨个蹦进陈汝安的脑子,不算久远的回忆被触发,那时候她只是听别人说,
同样也是过年的时候,白靖屿陪几个长辈喝酒,长辈问他什么时候成家,他喝多了,开始滔滔不绝,
“嗯,我有女朋友,女朋友特别好,今年拼了命也要结婚,要生小孩,现在她年纪小,以后会慢慢成长。”
旁边的姑姑婶婶听了快要笑死了,说他平时没见他这么多话,炫耀起女朋友来那么多话,
思绪像窗外的夜景快速移动,陈汝安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怎么,满脑子都是白靖屿,还能听见他说话,近在咫尺,
“坚持下,马上到医院了。”
坚持不住了,先睡了,
大年初一的医院也没什么人,VIP病房更没有什么人,陈汝安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病房,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昨晚遇到了白靖屿,可能不是在做梦,
手上的针眼赫然可见,昨晚烧到昏迷,睡醒了针也打完了,病房里的空气混浊,陈汝安觉得好受了便不愿意多待,
找了外套穿上准备出院,抬头却看到白靖屿推门进来,
“醒了?”白靖屿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看见陈汝安起床,忙过去扶她,
陈汝安推开白靖屿的手,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看得出来陈汝安想要出院,他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回来,“今天还得再挂几瓶水才能出院,安心待着。”
没人愿意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陈汝安不是听白靖屿的话,是听医生的话,
“熬了鸽子烫,趁热喝。”白靖屿说着打开保温桶,里面浓郁的鸽子汤是他亲自熬的,
白靖屿会做饭,而且厨艺精湛,只不过很难有时间做,鸽子汤要熬好几个小时才能熬成这样浓郁,陈汝安长睫微颤,
“谢谢白总。”病了的陈汝安变得有点乖巧,不像往日高不可攀的模样,现在窝在病床,小脸苍白柔弱的样子特别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白靖屿没有回应她的道谢,也不乐意说“应该的”这类话去哄她开心,
鸽子汤很鲜美,但陈汝安没有胃口,后又啃了几口包子便不再吃了,
白靖屿也没强迫她继续吃,利索的把餐盒收了,找来板凳打算坐在床边陪她一会儿,
可电话不合适的响了,电话那头不知道有什么事,白靖屿惊讶地回了句:“什么?”
停顿了几秒,白靖屿抬眼看看陈汝安,陈汝安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知道了。”白靖屿很快挂了电话,“我有点事,你在这好好休息,中午我让人送饭过来。”
“不必麻烦,我自己点外卖。”陈汝安拒绝了白靖屿的好意,他没有义务照顾她,陈汝安收受不起,
“大年初一你点哪门子外卖?”白靖屿语气无奈,拿了外套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汝安,眼神深沉冗长,似乎有千万句话要说,
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门被轻轻关上,陈汝安彻底泄了气,瘫软地窝在床上,完全没了方才在白靖屿面前的清冷模样,
她自己已经忘了过年这回事,医院除了几个值班的护士,便再无他人,
本来只想着自己清静几天,没想到能这样冷冷清清,
午饭是饭店服务员送过来的,两荤一素,糖醋排骨和辣椒炒肉,还有一个酸辣土豆丝,都是她爱吃的菜,
服务员还专门补充了一句;“这些菜都是白总做的。”
“哦。”陈汝安反应冷淡,
服务员在她那碰了壁,讪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可能是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中午有了胃口,土豆丝全都被她吃完了,米饭吃了一多半,其他两个菜也吃了差不多一半,
把剩菜剩饭收拾完,护士正巧过来给她挂水,陈汝安半躺着感受着针扎进皮肤的丝丝痛意,
那点疼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吃饱喝足泛上来的困意,陈汝安不敢睡,她怕睡了吊瓶里的点滴打完她不知道,别到时候回了一瓶血再打进身体里,
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她揉了揉眼,强撑着精神坐起身,打开手机想找个电影看,
病房门被人打开,陈汝安以为是护士,也就没有抬头,可那人径直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她这才抬头去看来人,是白靖屿,
“你怎么来了?”陈汝安微微一愣,心里不受控制的漫上一丝欣喜,“事情办完了?”
“没什么事。”白靖屿看上去显然是喝醉了,大中午的就喝得醉醺醺的,他继续说道:“老家那几个朋友来拜年,没打招呼就来了,我也挺无奈的,既然来了,就得招呼。”
大年初一跨省来拜年,真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今年得亏他没在三亚过年,不然那帮人搞不好得订机票去三亚给他拜年,也是为难他们了,
那边饭局还没结束,白靖屿又惦记医院里的陈汝安,找了个理由离开,
“不用你专门过来,打个针而已,我没那么矫情。”陈汝安心里了然,
白靖屿是个礼数周全的人,酒喝到一半跑了不是他的风格,
“没事,那边有老二。”他说着捧起陈汝安被扎了针的手,像是捧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
陈汝安又不敢动那只手,只好任由他捧着,随后又听他继续说道:“嘴硬,你现在真的不需要我吗?”
有些话借着酒意或许更容易说出口,中午这场酒不知道是为了那帮来拜年的朋友喝的还是为了陈汝安喝的,满腔要说的话不知道先挑哪句说,
听到白靖屿那样问,陈汝安没有回答,撇过头不再去看他,白靖屿也没打算听她的答案,只乖巧地坐着,盯着她的手在那沉思,
“今年为什么没回去过年?”不知道陈汝安什么时候转回头,抛出一个话题,
白靖屿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他那一双眼染上醉意,神似茫然小狗,陈汝安嘴角漫上笑意,以往很少能见到意气风发的白总能有这样的一面,
“今年有事走不开,把家里老人接到这边来过年的。”
“哦。”转而陈汝安又继续问,“我家那堆年礼是你送过去的?”
白靖屿淡然回了个嗯,完全没有讨巧的意思,
“破费了。”陈汝安反应也是淡淡地,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没事,亏欠你的,现在补回来。”白靖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认真,他知道甜言蜜语哄骗不了她,想打动她,只能靠一片赤诚真心,
陈汝安笑得释怀,微微摇头说:“白靖屿,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亏欠,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是在用心交往,我从不论得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费心思来补偿我什么,没关系的。”
时光可以稀释蜜糖,也可以稀释酸楚,那些在当时觉得严重无比的矛盾在现在看来已经无关痛痒,
起初白靖屿看中陈汝安最重要的一点不就是可以宽容任何不触犯底线的一切事,也就是所谓的大格局,
“那是我的事,我愿意为你做这些。”白靖屿眼神清澈,三十而立的年纪还带着少年气,不掺一丝假,
两两相望,复杂的情绪纠缠交织,陈汝安叹了口气,别开视线不再去看他,
她可以原谅一切,但是两个人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做朋友吧。”陈汝安声音瓮瓮的,听不出来任何情绪,白靖屿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就像分手那天,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挂完吊水已经临近傍晚,冬天天黑得早,五点左右天色就暗了下来,陈汝安感觉自己彻底好了,
白靖屿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帮她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陈汝安本来打算拒绝的,随后又想到每次白靖屿伸出援手,她都会习惯性地拒绝,但每次还是会接受他的帮助,
搞得自己扭扭捏捏的,这次她没有说“不用”之类的拒绝词汇,利索地坐上了副驾驶,
白靖屿站在车旁微微一愣,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这次居然没有嘴硬拒绝,
当然也不容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