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坡出来门市,正是中午前的下班时间。旅游城市的旺季,还是吃饭时间,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的本来就多,再加红绿灯的干扰,根本骑不成车子。他走走停停,实在太慢,没法,便专拣小路走,谁知蹬得急了,车子也开始不争气起来,链条不知何时蹭起了链盒,“呲啦啦—”,“呲啦啦—”,蹬得越急声音越大,扰得他心烦意乱外,更是招来沿途众人的目光。他心理上受不了这眼光,只好下来,照着链盒用手“啪—啪”拍了几下,然后用手搅着脚蹬试了试,觉得声音小了些,便骑上车子又蹬了起来。可跑着跑着,不知不觉中声音又大了起来。得坡犟劲上来,干脆也不再管它,这一来反而代替了铃声,听见的人自动让开了路,倒方便了他的骑行。
他左冲右突,马不停蹄,看着到了饭点,累出了一身汗,这才到了李兴的门市。
走进门来,迎面就见李兴老婆冯梅站在柜台后,绷着脸,嘴角耷拉着,一言不发,看上去兴致不高,一脸愁容,还好像在生着闷气。也许是这原因,工人们也知趣的在后边忙碌,没人来烦她。她一个人发着呆,如果不是得坡进来,也许她的眼珠就这样一直瞪着外面,半天都不会动一下。
得坡认得李兴老婆冯梅。看她这神态,得坡觉得她肯定是为这事,可他还是动了个心眼,觉得那么多钱,应该再去证实一下真假。考虑到这点,他没等李兴老婆开口,便先问道:“哎,婶,我叔哪。”
“你叔……。”李兴老婆明显的情绪消沉,无精打采。听见说话,眼扫了一下得坡,说出的话却卡了,她随即轻咳了一下,然后低声又重复了一遍道:“你叔出去找东西去了”。
“找啥东西?”得坡说着,拉了把凳子过来,装作啥也不知道问道。
“唉!咋说呢?他早上出去送货,不小心送错了袋子,捎带着把放在里面的东西送出去啦!”李兴老婆愁眉苦脸的说着,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得坡听了,心里大致已经确定,可又担心她说的和自己说的不一回事,便脑子一转,编了个圈又道:“原来是这事呀,那你别慌愁哩,给我说一下情况,我给您算算,看能不能找到?”
李兴老婆听了,心里根本不信得坡有这本事,可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心里就又抱着点幻想,于是便一脸疑惑地叹口气问道:“你会算呀?!可别骗我,我可没那心情!”
“真的,我这刚学的,一算一个准。”得坡越说越像回事。
看他这表情,李兴老婆将信将疑,兴致顿时提高了不少,随口道:“你要是算出来了,你说啥我请你啥!”
“好!你说吧!”得坡说的话越发郑重。
于是,李兴老婆道:“你叔开了个炒货厂,啥都准备好了,今晚上等着拉瓜子呢,害怕到时走的急,钱取不出来,就提前预备好了,因为担心路上带着不安全,他把钱包成了一捆,藏在了三十斤的瓜子里面,本来藏了后准备告诉我时,偏偏外边来了人喊他;而我这时又在后边仓库里发货,他一看没地放,就把袋子放在了开票的桌子腿旁出去了,偏偏这时我出来拿东西,看到这包瓜子,还以为是发的货,于是就把它放到了三十斤袋子的堆里面,让伙计们装到了车上,而他回来也忘了问这事,开上车就去送货了,这一送三十多袋,也不知道送给谁了,要不是回来准备拿钱走还不知道呢!你赶紧算算,估计会在哪一家!我这都有单据,你看看。”她说着,拿出了一本单据递了过来。
得坡一听,看来真是她的了,心里就不敢再瞒了,于是道:“婶,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再瞒你让你着急了,你赶紧通知我叔吧,就说钱找着啦,在我岳母那里,让他现在去取哩!”
“真的假的?!”李兴老婆正等着得坡算呢,听他这样说有点不相信。
“真的!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您的,现在您这一说,这证明没跑了,就是您的东西!所以才让你通知我李兴叔。你看你咋通知到他?”得坡道。
“真的!那你可算救了你叔俺俩的命啦!我有办法通知他,走,这就走!”女人说着就准备走。
得坡一看她着急慌忙的样子,唯恐她再出现错误,忙提醒道:“婶,你别慌吗,你就是出去也得把这里安排一下再说呀!”
“不用!不用!我门口给他打个传呼,让他回个电话就成了!不用跑远的。”说着,她就往外走。
得坡听说,便也跟着她来到外面,原来隔边的小卖部门口就写着公用电话的牌子,电话就在窗口搁着。李兴老婆过去,拿起电话拨了个服务台号码,然后留下了信息,便在一边等起了李兴的电话。没多久,电话过来,李兴老婆接住,一听正是李兴的电话,于是便把得坡告诉自己的话告诉了李兴。
电话里李兴在那边,激动的好像有点不相信似的,非要问情况,李兴老婆一听,干脆把电话递给了得坡。于是,得坡又给他说了一遍。这下,李兴算彻底放心了,激动得电话里自然是一阵的感谢。得坡叮嘱着他,让他别着急,到岳母门市那里去取后,然后挂断了电话,和李兴老婆两人回到了他们的门市上,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在李兴老婆的一阵感谢声中,离开了他们的门市回了家。
李兴这里得到得坡的信后,心里的石头一下放下了。心里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不爱钱的人。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换个人也许自己这钱都不一定再会找到,看来自己的运气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欣兰姐和得坡他们这家人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他心里暗自侥幸着,稳过神,觉得劲头恢复了,这才开车来到了影院广场这里来见欣兰。
欣兰正在吃小存送过来的饭,见他过来,让他稍等着,随后去打开柜门,拿出了捆绑着的钱,笑着递给了李兴道:“你可真行啊,兄弟,这么多钱竟然一点也不当回事!这幸亏是到了咱自己人手里,要是到别人手里,我约摸着可就不一定能找回来了。”
“是呀,大姐,说实在的,我连着问了十来家,心里早泄劲了,想着这钱已经没希望了,再往下去找也无非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一种心态,可没想到这时得坡给我家里送去了信,我就赶紧跑了过来。”李兴笑着说着,高兴着,看着手里捆绑的扎扎实实的钱,搁手里端了两下,然后又道:“大姐,您说吧,让我咋感谢您吧?”
“感谢啥呀?要是图你的感谢我就不给你啦!你还是赶紧拿着办你的事去吧,你家里还在等着哪。”
欣兰做完了好事,好像这事就过去了,再和自己没关系了一样,说的随意自然。这让李兴很感动。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啥意思,反而耽搁了自己进货的时间,于是道:“那这样吧,大姐,我也是急着去拉瓜子走哩,这事只能暂时先记在我心里,等我回来了我一定得好好表示表示!”
“表示啥呀?赶紧走吧!多少年的关系了,你还不知我啥样?找着了就行了,啥也别说!回去要紧,你老婆一定还担心着哪!”欣兰道。
听欣兰这样说,李兴只好把这事暂时记在了心里,再次道谢后开车离开了广场回家办正事去了。
看他走了,欣兰这才又去吃饭,刚吃完没多会儿,得坡回到了门市,说起这事,三人谁都没见到过那么一大捆钱,议论着议论着,得坡忽然间就有了奇怪的想法,于是问岳母道:“妈,您要是有这钱,您会干点啥?”
欣兰道:“那不是咱的钱,我想都不想。”
得坡道:“妈,我知道您不想,我是打个比方。”
小存在一旁,也觉得这问题有趣,于是和得坡一样,也都催着等着母亲回答。
欣兰一看两个孩子都支愣着脑袋等着听,于是心里想了一下道:“我要是挣的有这么多钱了就先买房子,然后把现在住的房子还给你们舅舅,那样我就彻底静心了。”
欣兰说完,忽然间就也想着问问得坡和小存他们有了钱的想法。可还没问,外面的摩托声音传来,她知道是李波来了,便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去把碗筷收拾好,交给小存放到一边,随后去取给他们带过来的钱。可没想到小存见着他们一来,知道他们是为借钱的事,便开玩笑道:“你们来晚了,早了你们借多少咱妈都给得起!”
两人一听,都有点迷糊,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李波去问欣兰道:“怎么回事?妈!”
于是欣兰把上午的情况就给他讲了一遍。
李波一听,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由得惋惜道道:“唉,您遇见这事要是找我商量商量就好啦!”
欣兰一听李波那样说,就明白了他话的意思,心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于是便说道:“商量啥?又不是咱的钱!我给你们说,可不要有那想法,特别是你,李波,你整天跑车在外,遇见这事多,要是没了良心,拾了救命钱或者打工钱不给人家,说不定会要了人命的。”
李波听了,心道,没沾着腥又挨顿训,便有点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怕岳母再生气,于是忙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说不该还他,我意思是说我急着用钱哩,见他了正好可以借这机会借他俩钱。”
欣兰知道李波脸皮厚,可这回这事牵涉到的是原则问题,她不想让两者混为一谈,见李波不当回事,于是正颜厉色道:“李波,你别不当回事,要不然迟早吃亏的是你。你缺钱急用,我给你拿过来了,可是,你要是这样,我可是不允许的!听见没?”
“听见了,妈,我就是那样说说,放心吧,我一定记住您的话,绝不会做对不起人的事。”李波听说母亲已经为自己准备了钱,忙见风使舵道。
看李波认识到了错,欣兰没法再揪住不放,便去取了为他准备的钱当着大家的面给了他,这才让他下了台。
到了晚上,欣兰把这事告诉了福生。福生觉得就像听天书一样,听完了,结合着头天欣兰告诉的事,福生道:“你说这事咋都让你遇见了呢?不过我敢说,有了这回事,转让的事说不定他还会找你。”
“不会吧,我那事已经回绝了,咱又没有钱,他不可能再找咱家啦!”欣兰说什么也不信。
“那不是钱的事,你不信就走着看吧。”
福生说的胸有成竹,让欣兰也不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可回头认真想想自己的条件,她又觉得不可能,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