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夜里，乔苒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罗晴念出的那个地址，她总是在幻想父亲的样子，她等不及，第二天早早的便起了。

　　刚刚打开房门，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周少珩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并不怎么精神。他冲乔苒笑了一下，很明媚的笑，然后道：“早上好啊，姐姐。”

　　乔苒浅浅的笑了一下，回应她：“早。”

　　周少珩看着穿戴整齐的乔苒，问道：“要出去么？”

　　“嗯。”

　　乔苒的回答的语气兴致不高，但周少珩却罕见的没有“胡搅蛮缠”，只轻轻道了一句“再见。”

　　从周家走出来，乔苒便上了早就叫好的车，带着复杂的情绪去这趟行程的终点站。

　　终点是一条老旧的巷子，起点是这座城市最高档的富人区，她看到车窗外的风景从繁华变得有烟火气又变也有岁月感，她就到了终点。

　　巷子里的人家不少，以恰逢吃早饭的时间，整条巷子都热热闹闹的。她心里默念着门牌号，仔细的找着每个屋子门前那些并不明显的门牌，小心翼翼的走着。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男孩，路也不看，一头撞到了她的身上，乔苒低头看他，脏兮兮的，挂着鼻涕，扒住她的两只小手也黑黢黢的，在她的白裙上留下了两个小黑手印。

　　她和男孩对视了一会儿，她好奇的看着男孩儿，那男孩也在好奇的看着她。

　　这样的情况被一阵尖厉的女声打破，“乔力！你跑出来干什么，要吃饭了知不知道，爷俩每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抓起男孩的外套，拎小鸡一样的把人从乔苒脚边提走，全程好像都忽视了乔苒，更别说一句道歉。

　　乔苒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裙子上的两个黑手印，觉得有些心慌，她慢慢的朝前走，数着门牌号，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在那个女人转进去的门口，她整个人有些发怔，刚刚那个男孩儿，好像叫“乔力”，也姓乔。她似乎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可人却还站在原地没动。

　　透过门缝，她能看见一小部分的院子，整洁谈不上，反而有些杂乱。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很多种预设，可真真实实看到和感受到的时候，她没办法让自己坦然的去面对。

　　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房屋内交谈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但听的并不真切，直到一声脆响，那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乔苒确认了是在争吵。

　　有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歇斯底里，一声盖过一声，她就站在巷子里，来往路过的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声音，没人驻足观看，都是匆匆走过。

　　直到一阵剧烈的摔门声，争吵声才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冰冷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乔苒，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五官立体，但却不修边幅，反光的衣领和袖口证明着他的邋遢，他人有些驼背，走路时也微微弓着身子，身上很重的烟味儿，只是路过一下都觉得呛人的程度。

　　乔苒没动，那三分和自己相似的脸，让乔苒确定了他是谁。她幻想过各种相认的场景都没有发生，那人只是冷漠的看了自己一眼，乔苒不知道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她伸手摸了摸裙子上的手掌印，心想，应该是不记得了，或许也是记得的，但并不重要。

　　里面传来的哭声没有停止，可乔苒知道自己不会再在这里做什么了，刚准备离开，那个叫乔力的小男孩儿跑了出来，趴在门板上看她，他并没有哭，和刚刚见他时一样。可乔苒有些想哭了，她上前一步想要抬手摸摸他的头，却看见男孩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挎包，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两条巧克力饼干，露出一部分在外面。

　　乔苒拿出来递给他，男孩刚要伸手，乔苒却忽然把手缩了回去。匆忙道：“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然后快步跑开了，以一种逃离的姿态。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事情，以这样一种荒诞的姿态结束了。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这座城市里游荡，铃声响了好几次，她都没有接，5通未接电话，全部都是周少珩的。直到天黑了，她才回了周家的别墅，刚进门就撞上了罗晴的目光，罗晴看了她两眼，印证了心里的答案，乔苒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沉默着不说话。

　　周少珩听见关门声便从楼上下来，看到罗晴在，他没说什么，装作去厨房拿东西。

　　“吃饭了么？”罗晴开口。

　　乔苒没说话，换好了鞋，行尸走肉一般上了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她原本有一万个理由去驳斥罗晴，可现在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法说服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手机里，周少珩发消息过来，说想来她的房间，乔苒没回，门口传来很浅的两声叩门声，乔苒依旧没有动。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周少珩，她觉得一切都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