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回路
彼时正值疫情高发期,公司需要统计大家的住址,看是否有居住滨江萧山一带的人员,以便做好防控,办公室的行政人员小丽说了句:
“我们公司没有人住在那边吧,好像都是这附近。”
慕芯闻言,脑中顿时浮现出之前登录政务网,有看到过遇礼和网络部产品经理少山登记的是同个地址,就是萧山区啊,她那时还在奇怪,两个人怎么住那么远?想了想,便插了一句:“我记得少山好像是那边的哎”。
“对对对,他,遇礼,还有遇礼女朋友都住在萧山区”,老板娘大声地喊道。
听完老板娘的话,慕芯愣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动静,原来他不单身,那干嘛还要来撩拨自己呢?简直太渣了,她缓缓的闭上眼,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傍晚,太阳收敛起耀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圆盘,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像一汪明镜的天湖,慢慢地,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少山过来找余亮谈事,临了,慕芯叫住了他,想趁机打探下遇礼究竟有没有女友:“听说你和遇礼女朋友住在一起?”
“什么叫我和他女朋友住一起?你这话会让别人误会的,我们只不过是住在同个小区而已,遇礼和他女朋友在一块住的。”少山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都没再说话了。
慕芯吐了吐舌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神色难堪又微愠:“喔,好的,哈哈哈,开个玩笑啦,”少山走后,她便再也无心工作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有女朋友,他是海王,他是渣男……那一瞬间慕芯只觉心中深渊复苏,几乎将她一口吞了进去,那种感觉极为可怕,像是突然被扯离了这个世界,不想对任何东西有反应,只想把自己关进壳里,仿佛这世上的所有都变成了黑洞,想把遇礼撕烂成碎片。
快下班时,老板给她分配个棘手的工作,容不得丝毫懈怠,尽管慕芯现下思维混乱,但她还是能明白轻重的,强行从那片满溢着忧伤的海域中剥离,拿出手机按照老板指示,给王律师打起了语音电话,正忙的焦头烂额之际,收到遇礼发给她的钉钉信息:
“你来一下”。
“没空,啥事说吧,”慕芯腾出一只手敲打着键盘。
“那你什么时候空?”
“不知道,晚点吧。”
“我过去找你。”没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只见遇礼神情肃穆的抿着嘴,径直冲着慕芯所在的房间里逼来,发现她在打电话后,随意看了一圈,才折返回去。
慕芯结束了和王律师的通话,立刻起身给老板汇报具体情况,两人正在激烈紧张的探讨中,突然一浪高过一浪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慕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大刺刺显示几个字:“来自钉钉遇礼”,她皱起了眉头,狠狠瞪了眼那个名字后,极其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刚要继续开口,恼人的铃声再次响起,她低头看了看,发现又是他。
“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没完没了。”
“谁呀?”老板抬眼问她。
“遇礼,从前面就让我去办公室找他,都说了现在很忙,又打电话来催,烦人死了。”
“哎呀,你有点耐心嘛,先接电话吧,”
“哦,知道了”。
“你空了吗?”还未等她开口,电话那端的人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等下忙完会去找你的,现在老板这里,那就这样,挂了。”慕芯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烦躁,把手机重重地摔在了旁边沙发上,10分钟后,她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向遇礼的房间。
“到底找我什么事呀?都要忙死了,”慕芯面有愠色,眼里闪着寒冰,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等了良久,对面的人并未作答,她抬眸瞄了眼那冷若冰霜的俊脸:“你倒是说话呀,没事的话那我走了。”
慕芯转身就要离开,他终于说话了:“你下午和少山说啥来着?”
“我俩说的话可多了,你指的什么?”她有些愣怔,眼神里有一点困惑,不明白遇礼的话是什么意思?
结果,那头却始终沉默不语,他上前拿过桌上的香烟盒,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打火机擦燃的幽蓝色火焰在他俊脸上跳跃过一瞬,火灭时,遇礼顺手把烟从唇口拿下来,一口白烟徐徐的朦胧在他清冷的轮廓前:“这样好了,我把少山叫过来,你们当面对质,”话音刚落,遇礼便拨通了电话:“你来下我这里。”
“咚咚咚”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股难言的风味:“你俩都在这里,说说吧,下午到底怎么回事。”
慕芯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地看看少山,又看看遇礼,这二人在搞什么鬼嘛,神神秘秘的……她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你问我,是不是和遇礼女朋友住在一起?”耳边传来少山疲惫却异常强硬的声音。
“原来是这个事啊,我以为咋了呢,大惊小怪的”,她长舒了一口气,轻飘飘的解释着:“当时我俩在聊天,就随口说着玩的,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我不管你和谁唠嗑,但是,请不要牵扯到我,你入职到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性格脾气我摸得一清二楚……”,他的话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冷傲,让人有短暂的恍惚,只是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便见天色骤暗。
慕芯急急打断他:“你听我解释。”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不要,你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子……。”她面色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朝他一顿吼,转身就要走。
“等下,把你的发票拿走,我不需要。”遇礼缓缓地打开抽屉,取出一沓厚厚的纸张,慢条斯理的放在桌上,他用不悦的表情看着她,在遇礼的脸上,找不到任何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那言语中的疏远,眼神里的厌恶,作不了假。
先前老板让他凑发票用作工资报销,所以慕芯专门拜托朋友,每次消费后都开发票拿给她,故而帮遇礼积攒了很多。
“拿走就拿走,我讨厌死你了。”她嗖地上前一步,抓起桌上的发票一撕两半,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嘴巴一鼓一鼓的,转身大步流星的冲向门口。
“不要对我发火,并不是只有你会发脾气,”犹如淬了毒的冰冷从遇礼的嗓子里面溢出来,语气再次阴鸷了几分,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怒意。
“我不想听你说话。”慕芯顿了顿脚步,双手捂着耳朵朝他怒吼,好像他是头会吃人的凶猛怪兽,让她避之不及,“哐当”的一声,慕芯大力的关上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明晃晃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睛胀痛,眸中噙泪,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快委屈死了,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权当那个人定是因为厌恶她,所以在找茬挑衅,还是之后和友人的聊天里,谈及到此事,慕芯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干了个怎样的蠢事……
她奋力的捶着小脑袋,又认命般地摇了摇头,遇礼好爱他的女朋友,为了维护那个女生,不惜把她骂一顿,转而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名字后,果断把他删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删他账号了,明明才加回来没多久,慕芯陷入了沉思,试图找回那些零散的记忆:
第一次是在11月中旬左右,当时她觉得这人很没礼貌,都不会说谢谢的?(却看到他对别人就很客气啊)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删了,某天在他办公室,遇礼要传输一份文件给她,慕芯心惊胆颤的说发她钉钉吧。
“我不是有你微信嘛,直接发就好了呀。”然后就这么暴、暴露了……
最后的下场可以用悲壮来形容,遇礼阴狠的瞪向她,目光凌厉如刀,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我艹,你居然把我删了,你这小姑娘挺有性格。”
慕芯自知理亏,揪着衣角怯生生的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纯粹误删,对,手滑误删。”
“呵呵,小姑娘,我给你说,微信删人需要3个步骤,第一,点开对方信息框。第二,找到“删除联系人”选项。第三,确认删除好友。你现在和我说说怎么会出现手滑的情况?”遇礼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从她脸上扫过,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色,还煞有其事地摆出1.2.3的手势来。
被他审视的表情盯得浑身不自在,慕芯脸唰地变红了,站在那里局促不安,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她心虚地蹦出一句:“那我先走了。”话落,便像只老鼠一样飞快的逃离案发现场。
后来,还是在一次饭局上,老板请客吃饭,她良心深深地受到谴责,就从钉钉里翻出遇礼的号码,重新加他好友,给他赔礼道歉后,又假惺惺的说抽空请他吃饭,不过还好被他婉拒了。
不一会儿,老板、余亮、还有遇礼同时走了进来,慕芯慌忙转移注意力,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老板坐在她对面,聊起了刚刚的工作,余亮回到自己座位上,遇礼站在她的斜对面,倚靠着桌角。许是太无聊了?他倾身上前把她堆放在桌上的小书夹,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哼,这家伙脸皮还真是厚的要死,前脚刚凶完她,还哪里好意思敢动她的东西哦,臭不要脸,慕芯越想越觉得生气,就走上前去一把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从她严峻的表情里,感受得到那压抑的怒气,遇礼也拿她没办法,摇了摇头,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慕芯只觉思维混乱,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看上去兴趣缺缺,昏昏欲睡,她将手指揉上额角,轻声叹了一口气:“老板,我能不能明天上班再与您讨论这个问题呀?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嗯,可以的,那你早点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板!”
语毕,他俩便一块儿出去了,慕芯把最后一张发票开好拿给业务员,经过大厅时,瞟到了遇礼站在业务员欧阳芳的旁边,看样子是芳姐在请教他什么问题,遇礼一早便发现了慕芯,他的眼神热情似火,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仿佛要燃烧出一团火焰来,将那渐行渐远的小小背影吞噬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