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秘书在电话里语气恭敬,先是问我在哪儿,说他受吴建国指派,有东西要送给我。我想了想,给他说了家里的地址,开车回家。
我和吴建国结婚结得仓促,只领了个结婚证,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待,便出国走了。虽然我有山庄别墅的钥匙,吴建国临走前也嘱咐我搬过去住,但我还是以路太远不方便等他回来再搬推托,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回原来的家,走原来的路线上班下班,连手上的结婚戒指,我也嫌它太碍事,随手摘下扔进了抽屉。那个戒指完全不附合人体学,上面的钻太大,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脸,而且,每天生活在一堆不识货的平民百姓中,我已经被好几个人吐槽戴个假钻戒,有招摇撞骗之嫌。
把车开进小区,停好车,又走去小区的入口处找小董。小董开着一辆和曹和德一模一样车型的越野车在大门口的路边等我,看到我,让我上车,转了个弯刷卡进了对面的小区。虽然隔着一条马路,这个小区的环境却静谧了许多,顺着森然的林荫道一直向最里面开,路两旁都是错落的三层别墅,楼与楼之间是曲折的水景和形态各异的小山、观景台、花廊和亭子隐在高大的树丛中。在一栋临水的独栋别墅前,董秘书停了车。
我随他下车,又随他开门走进别墅,他把一大串钥匙和几张卡交到我手上:“这个是车钥匙,这是小区大门的门禁卡,这个是车库门摇控,家门的密码是123456,您一会儿可以操作录入指纹,把密码改一下......吴总说,这是他送您的新婚礼物......如果您搬家需要人手,给我打电话,我安排人过来帮忙......”
我的心跳在随着小董的话加速,脑子半懵:“吴总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后的飞机,到上海会停一天。”说着,他退向门口,“房间都已打扫干净,吴总说他回来您不用去接,他直接过来这里。”
我拿着钥匙送他:“你怎么走?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出门打个车。”不等我说,小董迅速拉门走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我站在门口半天没挪动一步。
比起父亲的家,这个房子并不算豪华,它贵就贵在地段——在市中心能有这样一个独栋小楼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客厅并不算特别大,灯是简单的黑色枝形灯,沙发是原木的,一个巨大的电视挂在墙上,左手是一个小吧台,一个临着落地窗的功能区,摆着茶桌,右手是厨房和餐厅,最里面有一间卧房,一个卫生间,我顺着楼梯上楼,一个放着躺椅和小茶桌的开放区,两边各有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卧室,主卧还有一间衣帽间,我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捏了捏自己的脸,又伸着手臂转了一圈,轻轻地叹了口气,给吴建国发了个信息:谢谢你。
他很快回了一句:喜欢吗?
我回:还行。猛然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合适,迅速撤回,再回了一句:喜欢。
我坐进那把躺椅,看着窗外有鸟鸣叫两声,落在了窗前那棵杏子已经黄了的杏树上,一下一下地啄食果子,我问自己,喜欢吗?内心沉寂一片,并没有欢喜的感觉。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广厦千万间,每天睡觉所需的不过是一张两米的床而已。
我呆坐半天,兴趣聊聊,没有再上三楼,径自下楼回家。
我出了门,看着门口静静停着的越野车,象一头睥睨天下的雄狮,我突然兴奋起来。
两个小时前,我还在羡慕曹和德,我早就想要一辆这样的越野,梦想着开着它去穿越沙漠,穿越高山,浪迹天涯。
我上车,点火,轰地一声,车子咆哮着起动,我挂上档,一脚油门,车子便冲出去,我迅速转弯,加速,树和房子便一一往后退去。
我出了小区的大门,右拐,顺着车流上环线高架,将车速飚到一百,又顺着环线上了高速,车轮摩擦着地面,象一个舰艇,又快又稳地乘风破浪,风驰电掣的感觉,令我灵魂欲飞。
跑到南三环,我心一动,下了高速,直奔青南的卤肉店。
青南的卤肉店在一片住宅区的十字街口,因为好吃,几年前被一档美食节目发掘后,生意更是火爆。青南脑子活,利用门前的那片空地,在夏天又搞了个夜市摊,不但是周边居民喝酒撸串的好去处,还成了全城吃货们的打卡网红地。
我找了个路边的空位停好车,顺着街道走到路口,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口冷冷清清,只有匆匆而过的行人,往日里电动车成排,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的嘈杂场面不再。店门上方的门头是黑的,只有从半开的店门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我推门进去,只听里面有人在走来走去地搬东西,我叫一声:“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