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疯子从酒桌上起身,喷着酒气站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赏雪。站了一会,赵二说:“别看了,小心着凉,你肠子刚剪了一截你心里没个数吗?”
“滚,我就要看。”
赵二不顾我的抗议,关了窗户:“肠子少了一截,脾气还这么大!”
我奸笑:“怎么样?那篇《寻找赵疆远》的文章怎么样?有没有对你的仕途起到积极的作用?”
赵二瞪起了眼:“是你?!”他一拍大腿,“我就说么,谁会写那样的文章,谁了解的这么详细,我今天来就是想来问你这事。”
“也不是我写的啦,我只是作了一些提示和启发。”
赵二苦皱着脸:“你可把我害惨了。”
“我怎么害你了?我是在帮你好不好?你不要这样狗咬吕洞宾。”
“我那天是来省局开会的,中途偷偷溜号去的医院,这事一出,我是出名了,领导虽然在大会上表扬了我,但他私下问我那天的会开得怎么样……我糊弄得自己都觉得假,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只好装糊涂,你说,你不是害我么!”
我嘿嘿傻笑。
吴雅妍饶有兴趣地听着我和赵二一来一回地逗贫,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搭在赵二肩上,象哥们儿一样问他:“哎,赵哥,说实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喜欢文姐?”
“曾经?不,我一直都喜欢她,以前是,现在也是,不信你问青南。”
永远做壁上观的青南仍旧只笑不说话。他在上学的时候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现在仍旧能做那个话最少的人。
我变了脸,推着二人:“去,喝酒去吧,少说话,多吃肉。”
两人却勾肩搭背地坐到茶桌前,让我给他们泡茶。只听赵二继续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看你文姐吗……每次只要下雪,我就特想见她……”
一向爱八卦的吴雅妍顺势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问:“为什么?”
赵二的目光望向雪花飘飞的窗外:“那年我们还在上高三,因为我第一年没考上大学,复读,所以跟如琢一个班……那年冬天特别冷……不但天气冷,我的心也冷……我父亲是名警察,他得罪了人,被冤枉,停职,收监,我以前是孩子王,我老爸是警察啊,我觉得自己牛逼极了,可父亲一出事大家都避我像避瘟神,我感觉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我痛苦,还好有如琢,她仍和往日那样骂我让我交作业让我值日让我帮她写数学卷子……”
我笑他:“你是有多贱,我骂你,你还感激我。”
“我父亲出事后,曾经被他关进去的一名犯人的儿子得知了,便来学校报复,那天下着大雪,他找了几个小混混把我堵在学校外面的小巷子里揍我……没人敢管,真的,你知道吗,是你文姐,”赵二一指我,“她喊上了我们班上的所有同学,手里拿着棍,拿着扫把、铁铣,疯了一样大喊着冲出来,追着那几个混混狂殴,把那几个人打得抱头鼠蹿……”
我一听就笑了:“我也怕,所以我只能靠吼给自己壮胆,谁知道那些人都是纸老虎,那么不经打。”
赵二继续说:“第二天,学校知道了之后,研究决定,不管出发点对不对,但组织打群架就是错的,要给领头的如琢处分,并让她在全校大会上做检查。你文姐上台念了检查后,又举着拳头说了几句,她说:如果下次还有同学被欺负,她仍会拿起扫把去帮同学打架。她的话讲完,我们全校的同学都给她热烈鼓掌……”
吴雅妍用敬佩的目光看我:“姐姐,你是侠女呀。”
我看向赵二:“我救了你一次,你救了我一次,咱俩扯平了,以后你别再逢人就叨叨那些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你问问,还有一个人也记着些陈年旧事,一说起来还两眼含泪呢。”赵二推青南,“你跟小妹妹说说,你的那些陈年旧事。”
青南收了笑,正色说:“当年,我家穷……家里给的饭钱少得可怜……我要面子,都是趁同学都吃过饭了才去打饭,一个星期能有两天吃上菜就不错了,如琢是我同桌,她什么都不说,但她什么都知道,她开始每星期都会带很多吃的,午餐肉,榨菜,火腿肠,牛肉酱……她说她吃不完,总是要分我一半,有一次,她竟然放我桌子上一整只卤猪蹄子,吓了我一跳,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我打断青南:“你是吃了我给你的猪蹄子,才要现在做猪蹄卖猪蹄吗?”
赵二插嘴:“别小看青南卖猪蹄,他一个月能卖好几万,不比你挣钱少。”
青献红了脸:“是,我就想做出当年的味道来。”
“你能记到现在,我也真服你。你忘了我揍你的事情了?”
赵二抚掌而笑说:“你文姐是天蝎座,我给她起了个外号:蝎子精。别看她平常不哼不哈,不惹她什么都好,谁敢惹她,必给你好看。当年青南把如琢正看的小说搞丢了,她把他揍得可惨了,追着打……”
“那时候你和阿来走得近,我还以为阿来喜欢你,谁知道,她喜欢的是你哥,最后当了你嫂子,哈哈哈。”
“赵哥,你就是那时候喜欢文姐的吗?”我原本想把话题扯远,谁知不识趣的吴雅妍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是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当时因为父亲的事情又惶惑又自卑,我趴在雪地里看见她带人举着扫把大喊着冲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爱上她了,我愿意以身相许……”
吴雅妍咕咕地笑:“这真的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又不嫌事大地问青南,“你也愿意以身相许吗?”
青南又恢复了他的老实相,只笑,憋半天挤出来几个字:“愿意,不敢……”
赵二故作气恼地给了青南一下,拉吴雅妍:“走,咱俩去喝酒,你给我支支招,看看还能拆散她和老余,给我制造点机会不能?”
吴雅妍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我随手扔到里面的离婚证递给赵二:“有机会,当然有机会,现在就有机会。”吴雅妍不知道,赵二给我们的每一个朋友都讲过这个故事,每个人都知道他要拆散我和老余,每个人都知道他在等我离婚,包括老余。
赵二接了,仔细看过,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地问我:“老余那王八蛋为什么跟你离婚?怪不得今天他不在……是不是他知道你爸的事情,害怕被拖累,扔下你跑了?”
青南也收了笑,露出一脸凶相,等着我解释。
吴雅妍愣住了,摇了摇她喝了酒不太灵光的脑袋,看看我,看看赵二,看看青南,不知道她的一句玩笑,大家的反应会那么大。赵二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怎么怒了呀。
我干笑两声:“是我提的……”我被赵二和青南的神情吓住,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确实是害怕拖累老余,才想出了这样不是办法的办法。我真后悔把这件事当玩笑一样告诉吴雅妍。
还是吴雅妍反应最快,她已经快速把事情想明白,从赵二手里扯过离婚证:“哎呀,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余哥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他可是个好人,这只是文姐和余哥商量出的暂时的权宜之计……”我一直赵二赵二的叫,吴雅妍情急之下也改了口,竟然叫出了二哥。
赵二想了一下,有些想明白,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拿起酒与吴雅妍碰杯:“喝酒喝酒,我真有病,她离婚我不应该高兴的吗?”
吴雅妍再次敬赵二:“二哥,你这才是真爱,二哥,我敬你。”
“喝酒,喝酒,一会儿咱们下去打雪仗,那个少一截肠子的人就不要去了,我要把这只傻狗,还有青南按雪窝子里打一顿,我早看他俩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