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褚南望月而坐,采完最后一口太阴精英。
“呼!”
他长长一吐,一口白霜似的寒气缓缓吹出,右眼中淡淡的月华也随之隐没。
王笑在一旁看了片刻,见他出功,上前问道:“褚道友修的是采服之法?”
褚南未答,反问道:“你怎么上井了?”
王笑晃晃手上符牌:“水下太闷,我与东郭道友换了,褚道友适才炼法正要紧要关头,不便打扰,就先斩后奏了。”
褚南回身一扫,只见不远处的小方桌上,只有越季、薛怀在值更,不见东郭喜踪影。
越季与他问询的目光一碰,便会意地点点头。
褚南沉吟片刻,有些放不下心,遂起身道:“既如此,道友往后便在井上待着,我这就下去瞧瞧,顺便接卢旭上来。”
言罢便要入井。
王笑连忙将他拉住,笑嘻嘻道:“不急这一时,道友还未回我呢。”
褚南只好驻足,耐着性子点点头:“不错,正是采服之法。”
实际上,他所修的《内景经》是食服为主,采服为辅。
“贫道修的亦是采服之法。”王笑道。
说着,张嘴一吐,一道半尺长的银白色剑气迸射而出,隔着一丈远,也能感受剑气那迫人的锋锐。
蓦地一声,剑气直入地面,不闻金石交击之声,地上青石砖已被刺出个深坑。
坑口平滑齐整,不见点头裂纹,可见这道剑气单以锋锐论,恐怕不弱于飞剑。
褚南眼神闪动,没想到这毫不起眼的王笑居然有这等手段。
“这是庚金剑气?”他问道,一时倒也不急着下井了。
“不错,贫道采服的,均是后天五行精英,炼成几样法术,不比道友传承深厚,采服太阴太阳,这天地间最纯粹的先天阴阳之气。”
褚南听他讲的这般详细,似是有心在点拨他,可两人不过非亲非故,只是初次见面,何来这等好心?
于是警惕问道:“为何教我?”
王笑拂尘一甩,满脸的高深:“贫道看你顺眼,又恰好精于此道,提点两句,结个善缘罢了。”
褚南沉吟一阵,拱手一揖,道过谢,便说出短处:“我只得采服之法,未有祭炼之能,采来也不过是增长修为,并不能用为术法。”
王笑这时凑上前,神秘一笑,低声道:“贫道知道一处未开的洞天,此间事了,道友与我前往一探,或能得祭炼之法。”
“洞天!”褚南吃惊不小,险些叫出声来。
无怪他不够沉稳,而是洞天福地,实在太过罕见。
十洲三岛,计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十八水府二十四靖庐,一般统称为洞天。
这是末法前记录在册的,其中以真洞天最广,靖庐最小。
万年以来,均被各大宗派占来当作道场。
只是灵机枯竭数千年之久,再而生发,许多洞天当年闭合后,却未能再启。
各派传承也由此断了一部分,比如大傩门的神打术,断绝万年之久,也是最近才找回来一副傩神谱,还被褚南藏了起来。
想必王笑所说的洞天,正是一处未能重开的道场。
于是他问:“是真洞天还是?”
王笑点头:“正经的洞天,贵玄司真天,曾经北玄宗的一处道场,可有兴趣随我一探?”
“北?!”褚南终是崩不住,小声喊了出来,所幸反应及时,后面两字未曾出口。
心里却已翻起滔天巨浪,若是北玄宗道场,那无论里边有无祭炼之法,都值得舍命一搏!
他那个黑玉匣子,可还没打开呢。
“噤声!”王笑连忙压手,一对儿小眼睛四下一扫,见那两人未曾听见,才继续道:
“不错,就是一万多年前,那个驱魔卫道,把自己门派折腾没的北玄宗,道友也听过?”
褚南点头:“听李静虚提过一次,只是此宗断绝两个时代,知之者甚少。”
王笑嘴角一勾,笑而不语,他知道褚南说的不是实话,但并不在意。
只是摸出一枚精致小印,塞给褚南:“这是贵玄司真天开洞符令,明年三月初八,长洲五鬼山,不见不散。”
褚南接过,见是一枚铜质的八角雷纹印,上为龟蛇钮,印面阳刻数个“靐”字。
风格、雷纹都与他那枚三五都功雷箓一致,确是北玄宗的东西无疑。
看来这王笑也是颇有迹遇,只是他为何愿意分自己一份?
于是他沉声道:“道友真是慷慨,只是缘何赠我?献给任何一个大派,恐怕也能得不少好处吧。”
王笑失笑摇头:“前头说了,看道友顺眼。”
他自然也没说实话,只因先前见褚南与东郭喜斗法时,背后升起的雷法玄箓,与这雷纹气韵多有相合之处,才起了拉拢入伙的心思。
褚南将印收起,又问:“这令符有多少枚?”
王笑伸出两根手指:“三主六副,可供九人入洞天。”
“那另外两枚主令在谁手上……”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家以主令联络,相约明年三月初八开洞取宝,并不知道执印者是谁。”
“开洞取宝?”褚南留意到这个说法。
“不错,这些令符只能开洞天七十二时辰,七十二时辰后便会再闭,若出不来,便要困死在内了。”
褚南这才恍然,他还以为开了洞天能据为道场呢,没想到这令符只能暂启,并不能控制洞天大阵中枢。
哦了一声,褚南还想再问,另一枚副令给了谁,王笑却开始赶他:
“道友不是要下井吗?你那朋友该等急了。”
褚南只好作罢,收副令入镯,转身去往井边。
就在两人侧身而过时,褚南悄悄运起两界灯,对他照了过去:
“平平无奇一修士,也有改命大机缘,内廷最早的一批供奉。
世道浑浊,我不愿独醒……”
褚南见没有危险提示,这才放心,噗通一声,跃入井中。
那边的薛怀见褚南走了。
这才遥声问道:“王道友,跟褚道友聊的什么,这么起劲?”
王笑一步三摇,吊儿啷当道:“贿赂了咱们队正,往后贫道我,就可以只在井上值守喽!”
薛怀嗤笑一声,心中生鄙,不再追问,复又打坐养神。
这头褚南下到井中,寻着大阵方向,悠哉游去。
虽然不知王笑究竟是何想法,要拉他入伙。
但用两界灯照看,他并无恶意,是非曲直,明年开洞天时自见分晓。
少时,他已至大阵外,若凭肉眼去看,周遭全是幽幽浮水。
但这只是幻象罢了,若他再踏一步,就会陷入阵中,不得搭救,光凭他自己是破不了阵的。
褚南稍等了一会,还没见里面人开阵,心中生奇。
连忙取出令符,真炁凝于指尖,在符上轻轻一点,金色波纹荡漾开来,他对着令符道:“快开阵,是我,褚南。”
连喊了三声,眼前的浮水如云消散,露出一个巨大的流彩光穹。
可里面的景象却是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