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人记得这甜腻氛围的林中发生的事,但它存在的痕迹一点一滴的刻在每个人的脸上:那一丝不耐烦眉头与对周遭怀疑的眼神。
王婆子的就业成功给所有婆子带来到影响是无与伦比的,婆子们的蠢蠢欲动在这份工作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事情的转机要从一个人说起,她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婆子们在椰子林无可撼动的地位。
这无疑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它是由一个明媚少女的笑容而开始的。在炸弹坑年历的第七个年头,一个外人来到了椰子林,她不似以往的游客,她告诉婆子们,她叫卖花女。
卖花女来的那一天,她带来了许多鲜花,椰子林的少女们被美丽的花儿激起了心中的浪漫情怀,一开始婆子们并未察觉到不妥。直到心留教的订单骤然增多,而这个端倪依旧未被刻意重视,从某方面来讲,订单增多这正是婆子们喜闻乐见的。婆子们的干劲是用之不竭的,订单越多,她们的工作反而充满了动力。
“最近的都是些什么委托呀?”王婆子语重心长的问道,一双眼闪烁不定,似是在寻找时机。
“嗯,还是老样子,无非是家庭关系的不和谐啦、财产的争夺啦、夫妻不和啦、还有长辈和晚辈的争端,这是从未停止过的。”一婆子毕恭毕敬的向王婆子汇报着最近的工作的内容。
“很显然,我们长久以来的努力有着显著的成绩。比如对于话语权的问题,现在哪个年轻人还不愿意听听长辈的话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当然对于家庭成员关系的调节,我们的成果也颇丰的。”王婆子和蔼的点头微笑,极有成就感的欣慰表情。
一个有眼力的婆子立刻领悟了王婆子的意图,她顺着话语说着:“如果没有心留教的帮助,怕是所有的家庭都熬不过家长里短的痛苦折磨,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椰子林的人们幸福!心留教是人们希望!”
这一番话,立刻点燃了婆子们的心绪,一个个都含着热泪,她们握紧拳头,领头人握着的拳头一上一下的挥舞着。嘴里不着痕迹的接住话头大喊了起来:“我们为椰子林服务!为幸福努力!”
“为椰子林服务!为幸福努力!”
“为椰子林服务!为幸福努力!”
“为椰子林服务!为幸福努力!
·······
这振奋人心的画面,无疑深深感动了王婆子,她轻轻擦下眼角的一小滴泪水,笑容中满是欣慰与希望。
“只是还有一事比较怪异,以往夫妻关系虽一直都存在抱怨,可最近女人们的诉苦都是丈夫不爱自己之类的等等。”
“不爱?这倒是个稀奇事。”
“可不是,咱椰子林有史以来的夫妻,从不计较这个,一点也不务实!”
王婆子摆着长久以来权威的姿态询问道:“那她们是以什么为论据,得出这个观点,甚至进一步的形成怨气呢?”
“事情是这样的,您听我慢慢给您讲:她们一开始,只是说着丈夫的种种缺点,后来这些缺点被她们一点点放大,最后竟扯到他们如果他们爱自己的老婆,就会为她们改掉那些糟糕的毛病。实在不知,她们的逻辑跳跃的,我这老婆子是完全愣乎的。”
肖婆子撇撇嘴,不屑的轻呸一声,身旁的谢婆子却若有所思,眉头深锁,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王婆子一声大喊,压制了在台阶下叽叽喳喳的婆子们,:肃静!随后又装模作样的吩咐起工作安排,正经危坐的双眯起眼,等人群都变得安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
“谢婆子,你怎么看,心里面有谱吗?”
“不不不,完全没有,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理解,不懂不懂,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婆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谢婆子,并未接话,可谢婆子却心虚不已的低下头,完全不敢与王婆子对视。
“嘿,你紧张什么,反正这类型的订单又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你随便讲讲看法就好了,搞的像要多给你加业务似的。”谢婆子另一侧的张婆子半笑半埋汰的和谢婆子低声调侃,可谢婆子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我能有什么看法,你知道的,对男女之事,我是毫无头绪的,更别说什么情情爱爱了,我们做婆子的,守好家庭合睦就是本分!可不去想这些花里胡哨的!”
同处在谢婆子身边的肖婆子啧啧嘴,似是轻蔑,又带着讥笑的表情,谢婆子扫过肖婆子的脸后,她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而坐在高处的王婆子则默默观察这发生的细微动静,将一切净收眼底的她却表现的份外平静,但谢婆子明白,王婆子这是在警告自己。
心留教的婆子们,她们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她们有些共同的心性:好管闲事、喜欢说三道四。但总归结底,没一个婆子是心气不高的,经历过更年期的她们,更懂得如何转移自身的恶劣情绪,所以投身这项为大众幸福的事业中,是她们又愿意接纳其他婆子为同伴的重要理由。毕竟,没人比她们明白,家长里短正是椰子林每个人幸福的根基,而婆子们无一不想将这个根基发扬光大。
当然,婆子们中也是有例外的,比如卖花女游历至此,选择的邻居,便是个不流于大势,始终未加入心留教,一向独来独往的江婆子。
“江婆婆,你为什么不爱和她们讲讲话什么的,我看这里的老人家一个个都精神焕发,有活力的很呀。”
“呵,都是些靠着后辈做养料才有生机的活死人而已,我与她们为伍,那便是白活一场。”
“您这话从何说起呀?”卖花女一脸天真的向江婆婆聊起她最不想提起的话题,江婆子看着静谧坐在阳光下的年轻女孩,竟是有股想一吐为快的冲动。可随机又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又咽下了在嘴边的话,她犹豫过,可这里是椰子林,有些言论,就算是她,也不敢毫无顾忌的随口说了。
卖花女对婆子们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爱晒着太阳,扎堆聊八卦这一肤浅的层面。殊不知这椰子林的婆子们已开始介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没一个家庭能逃过婆子们的治理。
望着自己培育出的花苗,卖花女心中无限感慨,回想起曾经当妈妈桑的那段荒唐岁月,可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她又怎么会做这般折损自己天性的事呢?她果然还是适合做这样的游历者,将鲜花遍布整个炸弹坑才是她的心中理想。
“卖花女,今天可有新的花开?如果有,能否卖我一些呢?”
卖花女笑着摇摇头,“我这花儿,只送不卖,但只送真心爱花之人。”
妇人不解,欲说什么,卖花女便递上一只颜色不深不淡的月季,交到妇人手上,又回头给花苗修剪枯叶。妇人要花,原只是想给家中填些装饰,卖花女这寥寥几句,却勾起了妇人深藏心中的某些美好的渴望。没结婚前,她何曾不是如花一般,热烈绽放又充满生机。如今嫁作人妻,除了操心一家生计,更是被家务琐事缠身,细小的皱纹一点点压垮了她的眼角。
妇人怔怔的回到家中时,四岁的孩子正把家中翻了个底朝天,丈夫则一脸怒气的看着刚回来的自己。大喝一声:“去了这么久,肚子都饿死了!”
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妇人不耐烦的问道:“你一直在这,就不会看着孩子,你看家里被他弄成什么样了?”
“乱了就收拾,这不就是你应该做的事吗?”
女人刚欲发火,眼角的余光在瞟到手中的月季时,心里一惊,顿时后辈直冒冷汗。这些如黑洞一般的生活,究竟已经将她拖到了何处,她拉了拉宽大的裤子,找来剪头,猛然朝着那拖地的裤腿剪去。
“你疯了吗?好端端的裤子,看你剪成这样,以后怎么穿?”
男人带着嫌弃的口吻向妇人斥责道,妇人也并不理他,自顾自的接着剪。她在心底默默的做了个决定,她也要天天养花,直至她的生命力完全回来为止。
完成后,妇人心满意足的自言自语道:“我早就看这拖来拖去的裤子不爽了,今日终于有勇气剪了它去。希望以后穿起它,一切都变的干脆利索。”
“还不快去做饭,闲的没事做,净整些没用的!”
男人的催促再一次响起,妇人却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回应她的丈夫:“你要吃,就自己做!我今天累了,要去休息。”随后又走向自己孩子,平静的说:“你要饿了,去找爸爸,妈妈需要彻底休息一下了。”
孩子懵懵懂懂的点着头,妇人忽略了已经暴躁起来的男人,径直的走向床铺,深深的睡了下去。任凭愤怒的男人如何吼叫、拉扯,妇人像昏死过去一般,毫无动静。
第二日,这男人便向心留教提出委托: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