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自从去过那次颁奖礼以后,感觉人生在突然之间发生了逆转,一切都变好了。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你以为的绝境其实可能只是一个人生的弯道,而你因为在弯道的这边,被崖壁挡住了视线,没法看到那边的风景,所以以为没路了,其实,路就在脚下。
因为她突然之间得到了这个新人奖,突然有很多的出版社来跟她约稿,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她对这几天以来的人生转折感到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心态,她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她需要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理一理。张弛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很庆幸,在人生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有他的出现,让她知道,这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跟她一样孤独着。
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待在家里,很少外出,准确的说,他们就只待在那个书柜背后的秘密空间。一起聊天,看电影,发呆,王妈喊他们吃饭再出来。那个秘密空间对他们来说就是桃花源,如果哪一天累了,就可以随时躲进去。
当然,躲进去的林渡没有放弃创作,仍旧在坚持写小说,她还有很多的梦没有写,每次她写完一章就会分享给张弛看,他是她的第一个读者,看完总是鼓励她,还会说说自己的感受。林渡觉得作为创作者既要在意读者,也要不在意读者。在意读者是指创作者在创作时必须秉承一颗纯粹的心,真诚的心,不在意读者是指,创作者创作必须是出自自己内心的原始冲动,而不可以迎合讨好读者的喜好。所以她和读者之间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总觉得,创作者不能靠读者太近,太近的距离会影响创作者的创作目的。这样很难创造出真正的好作品。
张弛已经属于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所以,没有必须上班打卡的要求,只需要把大概的方向找出来,剩下的细节交给下面的人。所以他可以有很多时间陪她。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林渡也不知道,毕竟她感情经历很少,难以给它下定义。有时候她觉得爱情可能只是人的某种幻觉,这个幻觉就是我们对于那个喜欢的人的想象。就像张弛一样。他符合林渡对于伴侣的所有想象。
这一个月里,他们还读了很多很多的信,这些信都是热心的读者寄来的。相比微信这些即时通讯,林渡更喜欢信件,她喜欢那些手写的文字,喜欢那些藏在墨水里的真诚和热烈。当然有时也会收到一些男读者的表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些信总是莫名其妙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每次问张弛信去哪里了,他就说,信丢了。说完还吐槽那个表白的男读者写字不好,文字扭捏。林渡总是笑笑,不说话。
一天,他们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这是一个小女孩写的。字迹充满了小朋友的童真趣味。信是这样写的。
“林姐姐:
你好!我是小真。我是你小说的忠实读者,我今年十岁了。我很喜欢你的小说。喜欢你写的那些梦。
我也好喜欢做梦,可是周围人都不理解我,觉得我有病。而我确实有病。
姐姐,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确诊得了脑肿瘤,动了手术,也没法上学了。那以后妈妈的头发就白了。妈妈也让我去过学校,可是班上的同学总是骂我傻子,还朝我身上扔石头,吐口水。后来妈妈就不让我去了。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妈妈也要上班,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我就喜欢看你的书,看你编的梦,因为我也做过和你类似的梦。最近我的肿瘤又复发了,经常头痛,医生说,我可能要再次手术。我好害怕。
姐姐,我好喜欢你呀,手术前我有一个愿望,我可以得到你的签名么?
喜欢你的小真”
读完这封信,林渡和张弛都沉默了,也许是被这位叫小真的读者感动了。他们收到了太多人的信,但是没有一封信如此特别。这让林渡觉得她写的那些文字都是值得的,都是有意义的。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这么小的读者可以和她产生共鸣。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小朋友会是她的读者群。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那里面有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她觉得小真和她一样,一样的聪明早慧。
她和张弛商量着,决定实现这个小女孩的愿望。她联系出版社,给她送来了一整套自己的新书精装版,然后全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本都写上了对这个女孩的祝福。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签好名的书给她,因为小真写来的信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小朋友,不知道要想收到回信是需要留地址电话的。林渡联系了送信的小哥,遗憾的是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好像一下陷进了一个死胡同,一时无解。
过了红酒,一天夜里,林渡因为突然晕倒住进了市里医院的脑外科,说来也巧,同病房的也是个小女孩,头被剃成了光头,脸色有些苍白,总是一个人看动画片。也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甚至有些傻傻的,说话也不太流畅。林渡坐在病房里百无聊赖,所以看起了自己的小说,时不时笑笑,看自己曾经写的东西,有时觉得也挺幼稚的。小女孩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她手里拿的书,试探性的问,“你是林。。。姐姐么?写小说的”林渡有些诧异,怎么在这儿还能被认出来。但下意识的回答,“是的,我就是林渡。小朋友你是?”“真是你么?林姐姐,我是小真。”“小真?”林渡还在脑海里回忆着。“姐姐我给你写过信,你有收到么?”林渡这才想起来,她可能就是那个即将准备再次手术的小真。于是兴奋的说道“你就是小真,我们找了你很久呢,但是因为没有联系方式一直联系不上你。”
林渡让张弛从家里拿来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签名书,送给了小真,她非常开心,满怀希望的进了手术室,约定着出来后要和林姐姐一起看动画片。林渡好不犹豫答应了她。也真心期待她可以平安从手术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