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话齐林对白安良也曾说过。
父母离异,横遭变故,很难说白安良有个完整的童年,能够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在大人怀里撒娇。只知道在妹妹去世后,他的童年也就彻底结束了。
父母离婚后,母亲带着白安良兄妹俩艰难度日,好在母亲总是颇为勤劳能够养活两个孩子。当其他家庭在为到底是送哥哥读书还是妹妹的时候,至少母亲从不愿意放弃俩孩子的任何一个的前途,只是钱总是个问题。
每次母亲去问父亲要抚养费,都遭到了父亲无端的怒火,甚至带着伤回来过。可即便如此母亲每个月还是会去讨要,有时候要到了,有时候没有。
或许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断掉一个人的学杂费了吧。只是时光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权利,在某天的雨夜里,妹妹几个小出声折断了雨伞扔了浑身泥巴,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后的当晚,便一病不起高烧不断。
那场与出声父母讨要医药费的拉锯战已经不敢令人再回忆了,只记得最后就算白安良一家努力的借了不少钱,也没能留住妹妹的性命。
朝夕相处的亲人如同一株植物逐渐枯萎最终倒在怀里,这一切的原因只因为几个家伙贪玩取乐,这份打击让白安良疯了好一段时间。好在在母亲的陪伴下,才逐渐康复。
从那之后的白安良逐渐沉默寡言,一心只用在了学习上,毕业后被医学院看中,这才走上了这条道路。
原本内心灰暗一片的白安良却在大学遇见了墨溪,与他成为好兄弟后,又结识了齐林。这对青梅竹马总是对白安良照顾有加,虽然三人中白安良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却总是被他们两个当做小幺照看。
在大学这段生活中,有自己的好兄弟,有爱着自己的人,远离家庭无拘无束。
自己的学业刚刚起步,虽然课程困难,但墨溪又家传学医总是能帮到他不少。
或许在两人蜜糖般的照料下,他逐渐走出了曾经的阴影,变得爱说爱笑起来。
每年去祭拜妹妹的时节恰好就是秋末下暴雨之时,往常白安良都一个人打着伞连带着母亲的那份心意一起去见妹妹。
山中天气变化无常,有时候乌云密布起来,天黑得很快,山里更是死寂一片,不少人都望而却步,经常让白安良都焦灼得不行。
但自从齐林知道后,他便再也没了这份苦恼,甚至每年都会帮他提前准备好东西。
到了当天,骑着小摩托车载着白安良上山。
那时齐林力气小没法控制好笨重的大摩托,而白安良正好腿长,每当要停下的时候,他就把腿放下来帮她撑住平衡,要走的时候再收起来。
和她谈了五年,每年都这样,从未落下。
结婚后,白安良曾经问过妻子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啊抱歉”妻子露出难为的神情“山那么陡峭又那么深,还下大雨,我实在是害怕”
“而且那种地方..我..”
当听到这个回复的时候,白安良感到颇为吃惊,虽然嘴里说着没事,但有种异样的感情总是在心底挥之不去。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似乎习惯了之后就认为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直到妻子的拒绝让他清醒过来。
他从未苛责过妻子一定要陪自己去做什么,但又逢祭祀的时节,齐林正好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白安良发现自己竟然会想要齐林能够自觉地陪他去做这些事。
人总是会怕的啊,就连其他祭祀的人都望而却步,白安良却从未想过作为局外人的齐林却愿意陪着自己,穿越过大山,冒着大雨,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寄托感情。
原来她当初这么爱自己的吗,有些事白安良回头想想,才发现这有多不容易。
只是后来的自己沉浸于那些花花草草,为自己能够欺骗过齐林而自豪,忘却了齐林对他的爱有多么体贴。
在睡梦中醒来,白安良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身边同乘飞机的旅客还在酣睡。
身边黑漆漆的,最近由于焦虑,他总是很难入睡又醒的太早。
不知怎的,自己总是梦到曾经学生时代的生活,梦见那个曾经被小混混们揍倒在地的画面。挨揍后的白安良躲在校园的小角落里哭泣,他不敢把这些事告诉齐林,也不敢向舍友提起。自己更没有能够解决的能力,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哭的更难过了。
那晚白安良夜不归宿,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担心他的齐林和墨溪在偌大的校园园区内,一间间的房子搜查,找了他很久。
直到见面后,也没有因此骂他,而是先问他哪里受了伤。
双氧水和酒精都很痛,即便墨溪手中的棉球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但还是疼得白安良泪眼婆娑的。
没有人对他吼要他像个男人一样,也没有人数落他惹是生非落此下场。
有的只是无条件的关照他,无条件的信任和理解他的难处,仿佛曾经十多年没吃到的蜜糖都在大学这短短几年里一股脑的灌给他,
“谢谢...”被包扎好后的白安良小声说了好几遍。
“毕竟答应过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嘛。”
那是他大概某次用来哄齐林的甜话,只是没想到被她记着并照做了,感到内疚的白安良不禁哭的更加难过。
也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否还有效,当初选择离去的是白安良,如今却指望齐林能够在原地等着自己。
“你说白安良也真神奇,常在河边走竟然也不湿鞋。”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墨溪和齐林坐在一起共同瓜分小面包,电影挺无聊的网上骂声更是接连不断,但两人只是想找个吵闹的地方来窝在一起。
“谁说他不湿鞋的?他只是不好意思跟你们讲。”齐林面不改色的撕了块面包塞进嘴里,又要了点水顺了顺,把惊讶得闭嘴等她下一句话的墨溪快要急死。
“他?你认真的?谁不知道白安良洁癖得厉害。”
“洁癖归洁癖,你真当他神仙护体五毒不侵?中招过几次,不过都不严重,怕被学校老师知道。特地跑到河对岸的医院去看的。”
“我以为你们两个去那是约会!”
“看完后幸好不是什么大事,涂点药就行了。又怕药膏放宿舍被你们发现嘲笑他,到头来我还得每天给他辟谷上药,麻烦死我了。”
本以为齐林是在夸大其词,结果她不仅能把药膏的名字和治疗范围给说出来,甚至连颜色气味质感都能描绘得比墨溪还懂行。
“他都这样了,你还爱他,图啥啊。”想想白安良平日里那单纯的外表,听完这些八卦墨溪简直嘴都合不拢“还有那些追他的女生,天啊,这什么世道。”
“爱?爱情这东西根本不在白安良的语言体系里,谁要指望爱情能拴住白安良实在是给自己找不是,他唯一能听懂的就只有三个字。”
“...啊”还沉浸在刚刚震惊中的墨溪,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只听齐林自己就报出了答案。
“那就是,亲儿子。”
这三个字一出,墨溪瞬间合上嘴不敢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摸着干燥的嘴唇,心里不得不害怕起齐林的那及其敏感而苛刻的反应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