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交谈
关于陶桢父母的往事,江雅颂一时也没有找到开口询问的契机。她觉得陶桢现在这样很好,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热爱的事业,还有他母亲和表哥这样真心关爱他的家人,现在嘛,还有小桃子和自己的陪伴,他并不比任何人差什么。
然而就如同俄狄浦斯效应给人们的启示那样—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逃避,该面对的还是会发生。
她不去找人家,人家还是找上了门。
“江小姐,这样贸然前来打扰,还请见谅。”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昔日秀丽的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已掩不住岁月痕迹,眉梢眼角间还流露着一种疲倦之态。
江雅颂轻轻摇了摇头,“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这个女人叫覃瑶,是陶桢父亲—陶裕的现任妻子。
覃瑶端坐着开口道:“实不相瞒,陶桢的父亲现在身体很不好,医生说越早动手术越好……”
江雅颂轻轻蹙着眉,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拖延呢?”
覃瑶的嘴角挂起一丝苦涩的笑:“他父亲的情况,常年积劳成疾,所以手术存在着较大的风险,但如果不手术将病变部位切除,癌细胞随时都有可能会扩散。”
“所以陶叔叔想要在手术前再见道陶桢一面?”
覃瑶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觉得对他们母子俩十分愧疚……”
“虽然作为晚辈我不应该这样说,但您也知道,有些伤害不是愧疚就能弥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陶裕毕竟是他亲生父亲,希望他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覃瑶言辞恳切,语气中透着无奈。
“这件事情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但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
她晚上回到家里,见陶桢还在书房里忙,就拿了些水果过去。
陶桢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样?今天跟朋友玩得开心吗?”
“嗯,还可以吧。”她在他的身后轻轻抱住他,“就是有点想你了!”
他笑了笑:“就只有一点吗?”
“嗯,就比你想我多一点点。”
“哦?那就很难了。”
感觉到她的手指手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肩头,他不解得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今天逛商场的时候,看上了一套很好看的衣服。就想着,只有我们阿桢这样的完美身材才能配得上那么好的剪裁。本来想买的,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尺码。”她有些遗憾地摊了摊手。
“所以你现在是在量尺寸?”
“嗯~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她笑了笑。
陶桢的目光如炬落在她的身上:“那公平一点,等价交换……”
“啊,上次不是才量过吗?”她挣扎着。
“哦~可我觉得你最近又轻了一些。”他的手掌温热,煞有介事在她的腰上游移。
“抗议,这里分明有人是趁机占人便宜!”
“抗议无效,你只能选择把便宜占回来。”
……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某个严重失眠的姑娘翻第六次身的时候,被身后那双有力的长臂搂进怀里:“怎么?睡不着?”
“嗯,对不起吵醒你了。”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有心事?”
“嗯,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来。”
“哦?说来听听。”
“我本来还有个同胞哥哥,比我大2岁,如果……他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个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哦?”
“他8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最后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每天都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陶桢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伤心,有些手足无措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段时间他手上的针孔从来没有愈合过……不管他多么痛苦,他都没有放弃过治疗。因为他知道爸妈比他更痛,妈妈为了他把眼泪都流干了……他想好起来;想去看看窗外的阳光;想陪着我们一起长大。”她强忍着抽泣,整个人被卷进那样痛苦的回忆中。
“我还是常常能在梦里见到小时候的场景,看见他在学校门口等我,对着我笑。”她抬头看了看他,他的脸在泪水里变得模糊。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一定把所有人的爱都还给他,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他。”
陶桢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才发现陶桢的肩上已经湿了一片。她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先去给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吧。”
“你先躺下。”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打开床头的灯,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咕噜噜地把水喝完,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糟糕吧。”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他摇了摇头,取了毛巾给她搽脸。她这一哭,心智又像回到了只有几岁的时候,乖乖地配合着陶桢给她洗脸、换衣服。
半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够释怀……”
陶桢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明白,失去至亲的伤痛只能封存却未必能够愈合。”
她伸手抱了抱他,感觉着他胸口心脏跳动的频率。
“傻瓜!不管开心还是痛苦,以后都有人与你一起分享。”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而且,你还有江老师这样的父亲,很幸运……”
她抬起头,在他唇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谢谢你。”
从小到大唯有家人和朋友这样的至亲至近之人才是她的盔甲,亦是她的软肋。
半晌,又听她问道:“阿桢,你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从我记事起,他就很少在家。”
在他的童年里,父亲的角色可以说是缺失的,所以在他最初遇见江雅颂的时候,甚至不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你……会怪他吗?”
他摇了摇头:“小的时候,可能会。但时间一久,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她眨了眨眼去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她摇了摇头,“你有菲姐这样开明豁达的母亲,有郭先生这样……活泼的表哥,就连邹夫人一家人也是待你如己出,哪里就可怜了?”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了,‘可怜’往往是强者对于境遇不如自己的人产生的心态,你嘛……就是在地上也能鹤立鸡群,在天上就会翱翔于云端的那种人……”
“下次见到江老师,我一定要诚恳地问一问是怎么养出这么冰雪聪明的宝贝。”
“咳咳,江老师一定会说,这是天生的。”
两个人同床共枕地彻夜交谈,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而且还是一阵急促的门铃的声音给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