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李明浩一大早就赶去出版社,林韧颖闲来无聊在家里打扫卫生顺便等他。没一会儿,她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李明浩回来了,激动地跑出去才发现竟然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的老伯。他看到小颖并不惊讶反而有礼貌的点点头。
反而是小颖一脸茫然。他又是谁?难道是李明浩的爸爸,之前他姐就出现在家里,现在换他爸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小颖揣摩着他的身份,用蹩脚的韩语夹带手势吞吞吐吐的询问对方身份,没想到对方用标准的中文答复她是李明浩的父亲。
小颖听闻立刻解开身上的围裙,请他到屋里坐,还给他倒了水。老伯见李明浩不在,含蓄地问到
“今天冒昧的到访实在抱歉,不知是否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叔叔,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
“这是一些家常菜,都是浩浩最爱吃的,里面还有些现金,麻烦你帮我转交他。”老伯将保温袋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小颖面前
“叔叔,要不我给他的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吧?”小颖站起来想去拿手机却被他爸爸阻止了。
“不用不用,其实我今天来是找你的。”他将目光移向保温袋,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小颖则想起了李明秀曾拜托她的事,不免有些紧张
“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明秀说浩浩最近很认真地交往了一位中国女孩,所以我这个做爸爸想过来看看,请你见谅。”
原来是丑媳妇见公婆,这下让她更紧张了。不知刚刚的表现是否让老伯满意,听说韩国特别注重初次见面的礼节,尤其是晚辈见长辈还要鞠躬跪拜。照这标准她肯定是不合格,为了挽回在李明浩爸爸心中的印象,她发出晚餐的邀请。
“叔叔,今天是元旦,要不您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一家人也能聚聚。”话刚说出口后她感觉又失言了,这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的把自己当家里人,显得也太不矜持,本想好好表现却越说越错。她心里有些懊恼不知该如何收场,没想到李明浩的爸爸却真诚回答她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浩浩可能不愿和我一起吃饭。林小姐,其实我来是想谢你的,看到家里打扫的这么干净,浩浩也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写作,我知道都是你的功劳。”说着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弯腰给小颖鞠躬,吓得她也跳了起来连忙摆手
“叔叔,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其实李明浩本来就很优秀。”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我也很欣慰,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您说。”
“马上要过春节了,浩浩自从上了大学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家,平时他也只和明秀联系,能不能麻烦你劝他今年回家一次,家里人都特别想他,如果你也一起来的话那就更好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让小颖十分不忍
“叔叔,其实明秀姐和我说过这事,我也尝试和李明浩沟通过,但他这人特别倔强,每次还没把话说完,就板着脸走开了,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吓得我也不敢再说下去。”
“哎,我明白,都是我的错。”老伯沉重的语气和自责的神情都加深脸上刀刻般的皱纹。
“叔叔,中国有句古话叫解铃还需系玲人,我也冒昧的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您和李明浩关系一直僵持不下这么多年了还没化解?”
“说来话长,我年轻的时候大学主修的是中文,读书时认识了浩浩的妈妈,她也是一位中国女孩。当年我答应她毕业后一起回中国发展,可却遭到我父母的反对。他们要求我留在首尔继承家业,作为交换条件同意我和浩浩的妈妈结婚。最后是浩浩的妈妈为了和我在一起而妥协,留在首尔做了家庭主妇。”谈到陈年往事,他原本耷拉的眉梢不经意间翘起呼应嘴角的弧度。
“后来呢?”
“后来没过多久,浩浩就出生了。头两年日子过得很安稳,浩浩的妈妈在家带孩子,我在外拼搏打理家业,虽然平时陪他们的时间不多,但一家三口在一起还是很幸福。可等到浩浩上学了,他妈妈坚持要出去找工作。也许因为她不是韩国人又与社会脱节了多年,最后只找到一份教中文的兼职。那时的我忙于应酬没有好好关心她,时间一长两人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也给浩浩的童年抹上阴影。“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酝酿故事的高潮,纠结片刻后再次开了口
“有一天我喝酒回家,他妈妈又重提当年留在韩国的委屈,我们大吵了一架,她哭着闹着要带浩浩回中国,当时我没能控制住动手打了她,还被站在门外的浩浩看到了。没想后来他妈妈真的跟我提出离婚,带着行李离开了我们。”说找到这里,李明浩的爸爸小声抽泣,小颖立刻递上纸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妈妈走后,浩浩就再也不和我说话,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那段时间我每天也很痛苦,不敢面对浩浩,将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很少和他交流,也错过了他青春期的成长,现在想来特别后悔。等他长大后几乎不愿看到我,有事也只告诉他姐姐明秀,再转达给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了这么多家里的事,希望你不要见外。”老伯低头抹去眼泪,蜷坐在椅子就像个犯了错的孤独老人
听完他们的故事,小颖也湿润了眼眶。她没想到李明浩的童年如此残缺,难怪他与人相处总是生硬和冷淡,每次谈论家人时总会流露无尽的忧伤。过去发生的事情虽无法改变,但原生家庭造成的伤痛不该惩罚他的人生。小颖答应了李明浩的爸爸的请求,并决心帮助李明浩打开心扉,忘却童年的伤痛。
两人结束对话,老伯起身准备离开时,李明浩突然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他高兴叫道
“小颖,我的书定稿了,总编很满意,马上就可以出版。”兴奋的话音截止到他看见自己的爸爸,原本眉开眼笑的脸庞瞬间变得冷酷无情。小颖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却被他甩去保温袋的所吓到。伴随刺耳的摔落声,饭菜、汤汁脱离了保温盒撒在冰冷的走廊上,染湿了保温袋和散落的纸钞,小颖生气地责问他
“你干什么!这是叔叔特意给你带的家常菜,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爸爸?”她心疼地捡起散落一地的保温盒和现金,放回保温袋。
而听到爸爸二字让李明浩更加愤怒,他凶恶地对着老伯说了一长串韩国话,小颖虽然听不懂,但看到他爸爸悲伤的表情,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等李明浩说完话后,老伯转身离开,小颖追上去想送送他,却被婉拒。她目送老伯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回屋关上房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爸爸好心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扔东西?”
“别提他,这事跟你没关系。”
“叔叔都和我说了,你妈妈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一家人哪有这么大的仇要这么多年都不见面。过年我陪你回家好不好,叔叔说家里人都很想你。”小颖自以为能说服他,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你说够了没有,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家事指指点点,是不是他给了你钱让你来劝我。”
“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是为了钱才劝你的吗,你妈妈已经离开难道你还要失去爸爸吗?”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李明浩,他就像变了个人,发疯似的将储物柜上的书刊全都甩到地上,大声吼道
“你滚,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李明浩的咆哮仿佛震动地板,让小颖的心跟着一起颤抖。她愣了几秒才缓过神,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咒骂李明浩说话如此伤人,一片好心在他眼里竟然是为了钱,难道这几个月的相处都是假的吗?难道他还不了解自己的为人吗?
小颖看着镜子里精心装扮的外表,越想越觉得委屈。几个小时前还满心期待今晚的首尔塔之行,可现在得到却是李民浩寒心的误解和绝情的驱逐。她哭丧着脸,抱着被子结束了在首尔第一个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