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中旬,林韧颖面带精致妆容,身穿黑色大衣,脚踩细高跟鞋,冷峻地走向毅恒大厦。途中又遇到那棵久违的玉兰树,她为之停下脚步,慢慢观赏这棵似乎还和以前一样的玉兰,它也许是小颖在陆家嘴唯一的朋友了。
今年再见它已是凋谢的时刻,泛黄的花瓣飘荡曳曳凌空而落,树枝上只剩下突兀的青黄色花芯,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哀伤。当小颖看到玉兰树身后的毅恒集团时,她满是怨恨地捏碎手中枯萎的花瓣,仿佛是这座屹立不倒的大楼破灭了她的梦想,摧毁了她的信念,让她经历了流浪海外的痛苦。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剩下对复仇的执念和欲望,全然忘了曾经拥有的快乐和美好。
她走到公司正门口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绕着大厦逛了一圈,看见那些挂有毅恒工牌的职员从身边走过,早已没有一起共事的亲切感;摸着那一根根装饰用的罗马柱,不再为它与众不同的为感到骄傲;遇到后门收发室的快递小哥,厌恶以前热情为同事取快递的自己。
回到正门口,曾经有多少个岁月从这扇门踏过,又有多少回忆发生在这扇门里,可如今对她而言毫无意义。踏入毅恒大厦,大堂还和原来一样金碧辉煌,吊顶水晶灯闪闪发光,墙上的名人油画纹丝不动的摆放在原位,这些画中人生前应该想不到,过世后还能被利用当做抬高品味的装饰品。
坐上空无一人的电梯,四面镜子中反射出无数个从大到小的她,任意的一个动作都牵动镜中的所有人像,小颖感到诡异又很微妙。她突然来了灵感,意识到想要掌控一切就必须站着权力的顶端。
到达久违的公司,她用指纹打开了玻璃大门,正门碰见站在前台的amanda。Amanda看到她一脸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露出迎合的笑容
“小林,你可总算回来了,我过完年后就一直在等你呢。”
“为什么要等我。”
“等你回来复职呀,大家都很想你呢。之前全是误会,这次杨董出面帮你平反昭雪,真为你高兴。对了,你跟杨董是什么关系啊,是不是远房亲戚啊?”
“我不认识杨董。”
“哟,不方便透露也没关系,先来我办公室办手续吧,我已经帮你把权限都开好了,重新领一下物资就行。”
林韧颖跟着amanda走进办公区域,几张熟悉的面孔在看到她后露出相似的惊讶神情,紧接着便是他们窃窃私语的呢喃声。路过lisa的办公桌,只有她没有一惊一乍,依旧优雅地走到小颖身边邀请她去杨董办公室。小颖有些犹豫,一旁的 amanda开始帮腔劝说
“你赶快去啊,杨董可不是谁都能见的,更何况他还帮过你。”
说完轻轻将小颖推向lisa。虽然不认识这位杨董,但正如amanda所说接受了别人的帮助也应该当面感谢,于是她跟着lisa走出办公室,坐电梯一直到达大厦顶楼。
自从毅恒大厦完工后,小颖还是第一次来顶楼,作为大厦最顶层的办公室,它的内部装修也是最顶级,听说里面所看到的金色都是由黄金度面而成,所有木制的装饰都是黄花梨为原料,所有的艺术品都是名家之手,所有的古董都经过专家的鉴定,听说豪华程度不亚于皇家宗室宫殿。
到达顶楼,电梯门打开正对着一幅巨大的落地风景油画,左右两边分别是两扇黄木浮雕门,每扇门之间隔着一个古式的玄关柜,柜上摆放着几件小型古董和插有百合的青花瓷瓶,头顶上白玉吊灯将光线直射在镶有金丝边的孔雀地毯上,反射出五彩羽屏的绚丽光泽。
虽然置身于华丽的圆厅,但小颖却有一种毫无方向的迷失感,一旁的lisa淡定安静地站在她身边没有过多的举动。过了一会从左边第二个门走出一位穿着灰色西装套裙,干净利索的短发女子,lisa上前和她打招呼并轻声说了几句话后,她绕过lisa走到小颖面前,快速地打量一番,扬起嘴角简单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好,林小姐,我是杨董的秘书antia,请跟我来。”说完便转身走回那扇门,lisa也同样转身回到电梯里。小颖跟着anita沿着走道,穿过无人的会客厅和休息室,来到一间挂着杨董事长铭牌的办公室。
一进门先是秘书的工作区域,整体的布置就和antia本人一样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多余之处。再往里走,打开那扇沉重的红木大门才是杨董的办公室,整个房间宽敞明亮,左边是整面的落地窗清晰可见东方明珠的第二个球;右面的紫檀花柜,里面装满了各种书册和收藏品。一位头发花白,面带愁容,穿着考究的老人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大班台里。
“杨董,这位就是林小姐”
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小颖,那是一种心有畏惧的防备眼神。随后antia无声地离开办公室并关上了大门。杨董走到落地窗旁的木雕茶桌,邀请小颖一起品茶
“林小姐想喝点什么。”他客气的询问增添了彼此的陌生和距离
“杨董,不用麻烦了。”
“那就来点龙井吧,绿茶最能提神醒脑,明目解毒。第一杯清香,第二杯甘甜,第三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
他一边摆弄这茶叶茶具一边解说着茶文化。小颖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行为,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到
“杨董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表露出应有的居高临下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帮你撤诉并让你复职的事想必你应该知道了。”
“是的杨董,我很感谢您帮我洗刷冤屈,我确实也没有做过那些事。”小颖尽量表现的不卑不亢,
“没做过哪些事为什么躲在首尔不回来?”杨董一阵见血的反问让小颖措不及防
“因为当时情况比较特殊。。。”
还没等小颖解释完,他不耐烦地打断了,继续他的话题
“没关系,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谈的内容,我也不关心过去发生的事。家铭你认识吧。”
“认识。”
“他现在是我的女婿,我帮你回到毅恒的条件是你们以后不再见面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杨董,我想你误会了,自从他离职毅恒以后,我和他一直都没有见面或联系。”
“那最好,请你以后也继续这样做。”
“我可以答应您不主动联系他,但如果他找我呢?”
“他找你也请你拒绝他。我希望你和我的女婿没有任何关系,这点能做到吗?”
“杨董,我也有男朋友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和家铭都会保持距离。”
“很好,我相信你也是聪明人,只要你做到我说的,我能保证你在毅恒有很好的发展,无论是集团下的哪个版块,我都可以让你涉足。”
“谢谢杨董,我在原公司原岗位待着就行了。”
“只要你不再犯什么错,以后在毅恒的路能走很长。”
“杨董您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暂时没有,有事我会让秘书再找你的。”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林韧颖走出沉重的办公室,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微微颤抖的身体,anita礼貌地送她出门,一直等到她坐上电梯后才离开。
独自一人的林韧颖有些乱了思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洗刷冤屈竟然是因为家铭,更想不到家铭已经结婚了还是她恩人的女婿,杨董为什么要限制她和家铭的见面?当初他毫无征兆地离开难道是因为杨董吗?还是因为他的女儿?太多的问题在小颖的大脑交织盘错,一时无法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而此时的杨董事长躺在他专用的旋转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林韧颖的安排是他这几个月最为操心的事。他太爱女儿了,以至于无法避免对于女婿有所顾忌。虽然答应家铭的请求,可他心底里对林韧颖是极度排斥的,也曾想过将她逐出毅恒,但离开毅恒并不意味着能远离自己的女婿。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将这颗定时炸弹放在眼皮底下,有任何风吹草动也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林韧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像以前一样一遇到烦心事先逃离毅恒大厦,走进陆家嘴公园。早春的公园总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生机感,入口的垂丝海棠长得花容月貌,被围起来的郁金香挺直花杆炫耀艳丽的色彩,成片如云的樱花树毫不吝啬地洒落雪白的花瓣。对小颖而言,这里更像是一个远离烦恼的世外桃园。
她随意走在林荫小道上,想起以前忙里偷闲来这里散步,而如今物是人非又有谁会在乎这片风景。漫步走近公园中央的人工湖,肥美灵活的五色锦鲤跟着游客洒下的鱼饵四处游串,湖边的简易舞台上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场地,看来晚上又有活动了。在往前走是两座10米高婀娜多姿的女神雕塑。走上台阶,她抬头仰望那展翅高飞却低头俯视的石像,突然心生向往,如果她也能拥有力量能在这陆家嘴随心所欲飞翔的力量,那是多么自由和快乐。
就在她无限缪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没想到时隔两年,再次和他相见依然会有初识的心跳,随着距离地拉近,越来越多记忆充斥小颖的脑海。直到家铭站在面前,她才突然想起对杨董的承诺,可现在转身离去似乎为时已晚。老天真是讽刺,回毅恒的第一天就让她失信于人。
林韧颖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家铭克制久违未见的思念,先开了口
“你终于回来了,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她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检察院不会再对你起诉也不会留有案底,以后都不会有事了。”家铭温柔的关心还和以前一样,总是让人产生误解
“是你找杨董帮我的吗?”小颖不想和他纠缠不清,直接提出心中的疑惑
“因为。。。因为我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苍白的辩解带着一丝尴尬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我去过祥发公司,之前录口供的财务已经离职了,听说是出国了。我看了笔录,张伟德的嫌疑很大,很可能是他做了手脚,但现在也很难找到证据指控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追究,尽快离开毅恒,平安无事地生活。”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叫我离开。”
“你留下万一再出事怎么办?重新开始不好吗?”
“我觉得不好,能告诉我调查的具体情况吗?”
“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只是希望你不再收到伤害。”
“离开了就不会受伤了吗?你是希望我远离毅恒还是远离你或者是远离的你老丈人。我见过杨董了,他说你是他的女婿,恭喜啊。我的事我会去查,至于我们两个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本来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说完小颖头也不回的走了,正如当初家铭离她而去时一样决绝,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其实她很想感谢家铭,也很想和他好好说话,可现实却把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