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目送着于诗言离开。
他挣脱被莫舒悦挽着的胳膊,和她走回餐桌前,说:“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待会儿你自己回家吧。”
莫舒悦拦住他,问:“你是去找于诗言对不对?”
顾凌绕过她,急匆匆地往外走,“不是,是真得有事要办。”
莫舒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叫:“顾凌!”
餐厅里的客人纷纷侧目望着她。
她坐在餐桌前,死命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那么一刻,她想彻底放弃顾凌,离婚算了。可是——
她不甘心,是她先认识顾凌的,她和顾凌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小,哥哥就笑她:“小悦,你最宏大的志愿就是嫁给顾凌。”
她只是笑。
顾凌和哥哥莫舒彦一般的年纪,一般的黑眉毛大眼睛,但是顾凌多了一份书卷气,清秀的五官透着股腼腆、拘束的天真。哥哥与他相比身上透出江湖大侠的豪爽。顾凌总是穿着咖色的上衣,配条牛仔裤,浅色运动鞋。
每次看见顾凌,她只会傻傻地笑,一脸的幸福满足像是要滴出来似的。
于诗言没有出现之前,莫舒悦的眉梢眼角是开朗的、快乐的。
她常常像小尾巴一样黏着顾凌,“顾凌哥哥,这儿”或是“顾凌哥哥,那儿”的让他为自己奔忙。有时,自己的哥哥都嫌弃她是个累赘,躲着她,偷偷地去找顾凌玩儿。她总能发现哥哥的诡计,很快找到他们,哥哥一叠声地赶她走,顾凌总是乐呵呵地领着她。
一天,她跟朋友走在路上,她看到顾凌的车,车上载着一个穿白衣的漂亮女孩子,留着一头长直发,气质清冷,笑得如春花盛开。
顾凌单手握着方向盘,跟白衣女子谈得很愉快。车子从她身边驶过,她像泄了气似的,愈走愈慢。她突然有一种难言的酸涩,她一直以为顾凌对她是特别的,跟那个白衣女子相比,她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顾凌从来没有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过她。
从她普通的穿着可以看出她出身普通家庭,她不明白顾凌为什么爱上那个白衣女子?明明是两个阶层的人。
她是妒忌白衣女子吗?她才不会承认。她怎么会妒忌一个比她老的女人?然而,她惟一胜过白衣女子的,也不过是年轻罢了。
她留心听顾凌和哥哥的谈话,知道了白衣女子的名字叫于诗言。
“十一”假期,她缠着顾凌,想让他陪自己逛商场,顾凌婉拒了。转眼,她就在商场遇到了陪着于诗言逛商场的顾凌,他俩一看就是一对璧人,在人潮拥挤的商场里,他们也是耀目的。
后来,顾凌为了于诗言几次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只为和她双宿双飞。她羡慕于诗言,又怨恨于诗言抢走了她的顾凌哥哥。
岁月流转如飞,命运好像轮回似的。五年前,何凝怨恨顾凌带于诗言私奔,倾海宁集团全力打压顾氏企业。
她在家哭闹,使尽各种小性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顾凌。
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在人前,顾凌对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人后,顾凌总是沉默,常常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他每次离开家的时候,都会特意锁上书房的门,把钥匙放到随身的包里,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书房半步。
有一次,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哥哥莫舒彦和几个朋友半抬半抱地把他弄回来。他皱着眉头,一身酒气地躺在床上,嘴里低低地断断续续地叫着于诗言的名字。
从送他回来的朋友的只言片语中,她得知,于诗言离开林市回老家了。
那夜,她从顾凌的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书房门。书桌上摆着一个定制的像框,里面夹着一首诗:《下雨的时候会想你——(给GL)》
昨夜的雨来的轻悄又突然
如你走进我生命时的不可预料
细雨一声一声轻敲台阶
如你在耳边一声一声低问想我吗
想你吗
深锁庭院里的我一遍一遍反复问自己
看不见答案
只看见寂寞如花随着夜的变深
慢慢由含苞待放舒展开每一瓣花瓣
怒放成一园灿烂的美丽
想你吗
匍匐在爱的泥潭中的我一遍一遍反复问自己
看不见答案
只看见关住的仅是一具空的躯壳
思念的灵魂早已飞过重门
如雨乱舞于红尘找寻你的踪影
天真的以为把你拒之门外
思念会少一些快乐会多一些
雨如丝心千结的此刻蓦然惊觉
心夜夜在外流浪
等你带它回家
字迹娟秀,是于诗言写给顾凌的诗。
她毕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路边看着顾凌和于诗言在车里谈笑的羞怯的女孩了。
她从这首诗里读到了他俩的故事,那些永不会磨灭的故事。
曾经,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消逝,于诗言也会从顾凌的生命里消逝。而她,是他的妻子,他的枕边人,再冷硬的石头也会让她的一腔爱意给炼化了。
他是她深爱的人,她为他做过许多青春年少梦。
顾凌醉酒之后的日子,她展开了嫉妒的翅膀,千回百转,在他身边盘旋,带着卑微却不卑鄙的心,爱着他,等着他。
他始终不肯好好的、正眼看一眼她对他的爱。她是被父母娇宠大的孩子,顾凌日复一日地冷待让她崩溃了。
她跟他吵,跟他闹,次数多了,他嫌烦,借口忙工作,买了现在这幢小房子。长久地爱的不满足让她隔几天就跑到顾凌住的小房子里,把家里的东西砸个乱七八糟。
她以退为进的对顾凌提出分居,她笃定顾凌念着当日父亲救助顾氏企业的恩情,会挽留她。顾凌并没有挽留她,反而明正言顺地彻底离开她。
前几天,她和朋友去万达广场的一家高端的私人会所里去吃饭,意外地遇见了同样去吃饭的何凝和于诗言。
当天晚上,她又跑到顾凌住的小房子里,哭、闹、吵架,并拖延着留在那里,她害怕一旦离开,便没机会再回来。
顾凌依旧对她的无理取闹无动于衷。她耍尽百宝,出尽洋相,终究还是被顾凌赶了出来。幸好,他一向不喜欢开太多的灯,在门厅昏黄的灯光下,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她哭过的眼睛。是否有刹那的后悔和感动?
生命的故事在轮回。
五年前,她不过是顾凌和于诗言那个故事里的小透明,旁观者。
五年后,她依然只是个小透明、旁观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