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早晨刚上班,人事部吕经理就把于诗言叫到她的办公室。
吕玉莹抬眸看向于诗言,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是眼睛里却闪烁着淡淡的不屑:“于诗言,何总念在你日常工作兢兢业业,而且父母双亡,独自抚养侄儿比较困难的实际情况,特别调升你一级工资。”
于诗言上到顶楼,走到何凝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等候。
“进来。”里面传来一道男声。
于诗言推开了门进去,站在离办公桌约两米远的位置,低头说:“何总,谢谢您,吕经理刚刚把您的意见传达给我了。”
何凝埋首在一堆文件中,听见于诗言的话,抬起头来,平静地说:“好好工作,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是,不打搅何总工作了。”
“出去吧。”
于诗言轻手轻脚的倒退着,走出何凝的办公室,闭上办公室门的同时,她兴奋地用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
事后,于诗言询问刘倩:“何总怎么知道我父母双亡,而且抚养嘉祐的事。”
刘倩说:“不清楚,我听说前段时间吕玉莹把辞退临时人员名单递到何总那儿。何总亲自把你的名字划掉了。”
于诗言百思不得其解。
“想那么多干嘛,加薪了一定要请客,你请吃饭,我随时有空。”刘倩开玩笑说。
刘倩说的对,管它呢,有工作又加了薪,于诗言好像看到了让自己的生活慢慢的好起来的日子。
于嘉祐因为感冒了没有去上学。
中午,他的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趁中午放学的短暂时间来看望他。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孩子们,但是他们在于诗言面前并不拘束。
于诗言买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套餐请他们吃。孩子们嘻嘻哈哈,边笑边闹地吃着。
于诗言笑着问他们:“于嘉祐在学校跟同学们吵架吗?”
听到于诗言的话,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才不会呢,于嘉祐是我们班有名的小绅士,不会发脾气,不会打架。”
“打过,打过一次。”
于诗言心里紧张,表面上装作无事的问:“因为什么呀?”
“因为李超说他像女孩儿。接连说了好几天,于嘉祐火了,拎起凳子砸李超。”
“那以后呢?”于诗言问,“还有没有同学说于嘉祐像女孩子了?”
“没有啦。”
于诗言清楚,于嘉祐从小就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什么的。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家长夸他文静漂亮得像女孩儿似的,他听了闷闷不乐,小声反驳说“我是男子汉。”那时的他也仅止于心中不快而已,没想到现在长大了几岁,反倒对这个更介意了。
于诗言摇了摇头,笑着问:“嘉祐至于吗?”
于嘉祐不吭气。
于诗言心很疼,心疼于嘉祐的懂事与隐忍。他怕于诗言担心,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于嘉祐一直尽力做个好孩子,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于诗言希望他能常常给她添些麻烦。
半年来,于嘉祐从来没有问过关于顾凌的事情。于诗言和于嘉祐像约好了似的,都默契的不提“顾凌”这两个字,好象他们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如果说一定要用两个字来概括于诗言的生活,那就是:“忙碌”。
每天,于诗言都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于各种生计之间。在单位常常一忙便是一整天,晚上写小说,一篇接一篇。上一篇即将结束时,便开始构思下一篇小说。
于诗言仿照曾国藩的日课十二条,给自己制定了学习和读书的计划,将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胡思乱想是需要条件的。毫无疑问,于诗言不具备这种条件。她每分钟都有事可做,又拿什么时间来嗟叹?
何凝破例为于诗言加薪的事,渐渐被传开了。从女同事看她的眼光,让于诗言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全公司女人的公敌。
刘倩说:“我就说何总喜欢你,还死鸭子嘴硬。最近,还在你们小区看见何总的车吗?”
“没注意。”
“那你今晚看看,车还停在老地方吗?”刘倩一脸八卦表情。
“我哪有那个时间和闲情。”于诗言拒绝。
关于于诗言与何凝的流言,喧嚣尘上,常常有同事或挑明或隐晦的希望从于诗言口中探知一二实情。于诗言始终维持沉默。
为防止何凝的名誉受损,于诗言揽下了比往常多一倍的工作来干。份内的、份外的,她都尽全力争取做好。以此来证明何凝并未用错员工,可还是停不了的冷眼轻视外加明嘲暗讽。
到分公司办事,恰好遇见该公司的胡经理训斥销售部的一名员工。
“你的电话常常是打不通,否则就是不接听,上至领导下至同事的电话接不接,全看你的心情。”
“你这是在分公司,若是在总公司,你敢有一次不接何总的电话,明天你就别干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想起何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于诗言瞬间明白他这份不避人言的,对她的爱护与照顾是多么的难得与珍贵。
天气渐渐转凉了,夜晚也比夏天来得更快一些。
偶尔,顾凌会出现在于诗言的梦里,笑着说:“诗言,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于诗言从梦中惊醒,室内幽暗、岑寂。寒夜微凉,于诗言掀起被子,悄悄地下床,轻轻地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凉风浸骨,清晰地听见叶子被风吹的沙沙的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一片叶子被风吹得飘飘摇摇地从树上落下来。于诗言向窗外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接起叶子看了看,可惜了,还是绿油油的,可是到了该走的时候,由不得它自己。
曾经,于诗言以为一辈子就浑浑噩噩地,平平安安,死水一般地过了。
后来,顾凌出现了,他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水里,在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后来,顾凌走了,消失的无声无息。
老子在《道德经》中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人的欲望何尝不是这个道理?有了一,想得二;得了二,又要三……从来没有止境。
因为贪恋顾凌给的爱和温暖,于诗言渐生贪念,却忘了欲望是沟壑。终于跌入万丈深渊。
生活的真相是:人生实苦。做人实在应该无欲无求。
因为晚上在阳台待了很长时间,又由于这半年来胃一直不好。早晨起床后,于诗言就觉得头晕晕的,嗓子干疼干疼,连喝水都困难。
当于诗言再次用风一般地速度冲向指纹机时,眼前一黑,脚一软,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于诗言闭上眼睛的同时,耳边是同事的声音,“于诗言,于诗言。”……
于诗言昏然地睡过去了,梦里全是顾凌。
于诗言、顾凌,两人走在人潮拥挤的商场里,顾凌将手搭在于诗言的肩膀处,将她圈在他的怀里,宠溺地说:“人多,别撞着你。”
顾凌揉着于诗言的头发,眼睛里满是笑意,唇角上扬,叫“诗言。”
顾凌轻拍于诗言的背,说:“傻丫头,我们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
于诗言抬了抬眼皮,眼睛似乎肿了,可是脸上真热,身上很冷,一阵凉似一阵,冷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于诗言努力睁开双眼,触目所及,一片雪白。
有一道男声在于诗言耳边响起,“于诗言,醒了?好点儿了吗?”
于诗言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是李承昊,何凝的司机。
看到于诗言诧异的神情,李承昊解释说:“你早晨昏倒了,何总让我把你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是重感冒和低血糖引起的昏迷。医生还说,看你的脸色蜡黄浮肿,怀疑你有贫血的症状,已经抽血化验去了,结果下午三点左右就知道了。”
“谢谢你,李承昊。”于诗言虚弱地说。
“不用谢!医生说输完液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何总让我通知你,你的病完全好了再上班。还交代我,送你回家,并且接送你的侄儿上下学,直至你恢复健康。能告诉我,他学校的名字吗?”
“这怎么可以,太麻烦了。我已经好很多了,我可以照顾嘉祐的。请转告何总,谢谢他,我病好了再去当面道谢。”
于诗言再三拒绝了李承昊,要接送嘉祐上下学的要求。李承昊请示过何凝后,同意了。
输完液,于诗言出院准备回家。快走到停车场时,有一男一女从她身侧走过,大概是因为打了针,觉得疼,所以女孩子哭哭啼啼的。
于诗言一怔,故意将脚步放慢,甚至待在原地,为了不让那两个人看到自己。
那个男子是顾凌。
没想到,顾凌顿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
既然已经被发现,于诗言就大大方方地向着顾凌投来的眸光微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本来就是点头,一笑而过的,和陌生人无异的两人。
于诗言走到车前,李承昊已打开车后座的门,在旁边站着等她。
于诗言弯腰准备上车,顾凌拉住了她的手臂。
于诗言看着面前这男人,怔了怔,“有事?”
顾凌却抿着唇不说话,用眸光紧紧的圈住她。
于诗言微抬眼眸,“要是顾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诗言,离开了我,过得真是风生水起。看个病,又是豪车,又是专职司机的侍候着,难怪当初着急跟我分手。”
于诗言知道,她是真得伤害到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这么用心的对待过别人,所以才会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给践踏了,才会这样反应。
“我没生病。”于诗言的声线平稳,想要将他的手挣开。
但是顾凌紧紧的抓住于诗言的手,怎么挣都挣不开。
“顾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请你自重。”
“自重?”顾凌象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仰头笑起来。
于诗言趁他闪神的时候,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迅速坐进车里,关上车门,上锁。
李承昊走到驾驶座,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