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悦从私人会所出来后,双手握着方向盘,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心中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一时信心百倍,一时又心灰意冷。觉得风吹上来有寒意,赶紧关闭车窗,用手臂抱住自己。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视线转到墙上那张放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是默然沉思的顾凌,那是他们刚结婚时拍的。
顾凌穿一件白色衬衫,一条卡其色长裤,有着一份书卷气,简简单单的衣着也掩不住他耀眼的光芒。
顾凌那时在想什么?于诗言?她不知道,她永远探不进顾凌的内心世界,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不见她的渴望和等待。
顾凌的照片令她内心刺痛,这是惟一的一个令她渴望抓牢的男人,从来没有任何人像顾凌般的令她充满了占有欲,然而——他虽是她丈夫,他们曾经共同生活了两年,她自己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他。
顾凌的沉默寡言,顾凌的落落寡欢,顾凌礼貌的疏离都是有原因的,那原因就是于诗言。
她早知道,早在结婚之前就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想得到他,抓住他,她只能嫁给他。她以为——嫁给顾凌,于诗言的离开,她会有机会,他们已是夫妻了,不是吗?她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改变他的心意,他的——感情。但是——她失败了,从头到尾她连他的躯壳都没有得到。
她也曾试过在夜里穿着性感的睡衣吸引顾凌的眼光。
可是,顾凌用一副哥哥看妹妹的眼光看着她,教导她,“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给男人误会的机会。”
她真是——彻底地失败!
她不甘心,有什么理由会失败?她就那么比不上于诗言?她完全没有吸引顾凌的条件?
她和他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呀。为什么顾凌对她始终不屑一顾?
莫舒悦越想越灰心,唉,马马虎虎,过一日算一日算了。即使何凝愿意帮她想办法留住顾凌,可是,真得可以留住他吗?她太清楚顾凌的固执和坚持了。
她说服自己相信一切都是注定的,得到多少,失去多少,早有定数,再也不用花尽吃奶的力气强求的。
她让自己变作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自己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拾起碎片,逐块缝缀,啊!永远不复旧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能抑止。
明知哭了也是白哭,但还是哭了。
第二日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只好用平光眼镜遮住,匆忙赶去何凝提供的顾凌的新家的地址。
她把车子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不一会儿,顾凌开着他那辆白色的丰田普拉多出来了,于诗言并不在车上。车里坐的是一名比女孩子还秀气的小男孩,穿着校服。
她想起来了,是——于诗言的侄儿。
那名小男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顾凌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莫舒悦羡慕嫉妒兼而有之。
她低下头,开始心疼自己。
顾凌对于诗言的侄儿都比对她好。
她并不爱开车,女人遗传的惰性,她只爱坐在男人身边,看他开车,顾凌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和她在一起时,凡是必须两人一起出席的场合,她和顾凌之间一定有司机,而且顾凌从来不允许她坐这辆普拉多。
她实在太不甘心了,可恶的于诗言!
一想到于诗言那张冷漠的能把人冻僵的脸,她的心里就像扎下一根针,那种尖锐难忍的痛楚真令她想死——不能死,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于诗言和顾凌?死了岂不太示弱?她莫舒悦岂是被人看扁之人?
昨天,那名年轻男子已经点明了,于诗言最吸引人的特质是温柔和善解人意。从今日开始,她要改变自己的任性,学着做一名解语花,她要把顾凌从于诗言的身边抢回来。
顾凌一日不起诉到法院,她就有一日的机会。
只要她一日顶着顾凌妻子的头衔,于诗言就一日是见不得光的情妇身份。
以顾凌宽容、知恩图报的性格,只要她不吵不闹,他肯定不会主动提离婚。
到底姜是老的辣。
何凝说,“你吃下一百个忍字,孝顺顾凌的父母双亲,任由顾凌和于诗言风花雪月去,时间一长,既使你不说,顾凌的父母也会替你主持公道。”
那日,那名叫李承昊的年轻男子把她带到一间私人会所,何凝在那里等她。服务生来不及地在他面前献着殷勤,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
在商界纵横二十余年,叱咤风云的何凝,儒雅的面孔上透着一丝苦涩,说起于诗言的时候才会露出一脸的温情。
他的双手在背后相握,伟岸挺拔的背影承受着某种程度的痛苦。她虽然年轻,也看得出来,他是爱于诗言的。但是,再深切的溺爱也满足不了于诗言的需要,她始终把一颗心放在顾凌身上。
莫舒悦从何凝的痛苦里看见自己的痛苦。他沉缅在和于诗言的回忆中时,表情闪烁着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何凝爱于诗言,于诗言爱顾凌。她爱顾凌,顾凌爱于诗言。何凝不舍得放于诗言离开,她不舍得放顾凌离开。
剪不断,理还乱。
她问自己,我需要的是什么?人的需求欲望为什么这么复杂?
是爱吗?那种想回到他身边,即使顾凌不爱她,她也喜欢的感觉,虽然未免太不自爱。然而,再见到顾凌的那一瞬间涌上她心头的就是这种希望,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这种想法多么卑微,有多么疯狂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她始终希望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温暖,还是她不够爱自己。
也由此可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狱,谁又比谁更快乐呢?每个人都有不能诉诸于人前的伤心恨事。
一场饭局接触下来。莫舒悦对何凝发自内心的敬佩。他爱于诗言真是爱到底,她可以理解于诗言在他的荫庇下过得如何惬意了。
她再也不觉得何凝是一个老头子了。年龄有什么重要?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年龄,里面藏着阅历和故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说得岂不是他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