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信友奔现
翥慢略微看了下镜子里熬夜刷剧的脸,有点憔悴,眼有点肿,于是赶紧让娉婷给自己略微化了妆,娉婷听了比翥慢还要激动,“哇,你要去见狗屎啊?天啊!不会见光死吧?”
“我们又不是网恋”
“你啊,长的挺漂亮,就是乍一看你的脸有点冷,冰雪美人啊,你的眼光也高,要不是能有短信聊天做铺垫,怎么可能有男生入你的法眼啊?”
也是,娉婷说的对,自己法学专业的这些男生,本来就阴盛阳衰,剩下的男生,要么就是文邹邹太文气,瘦弱的都快让翥慢产生保护欲了,要么就是书呆子,天天只顾埋头法律书。
等到娉婷帮翥慢化好淡妆,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点,翥慢赶紧匆匆忙忙地套上一件红毛衣便一路小跑到了教工食堂。
这一路上,心跳加速,翥慢也拿不准,是因为跑步的缘故,还是因为要见他?
到了教工食堂,翥慢稳了下心神,捋了下刘海,走进了一包房。
掀开帘子,翥慢看到已经坐在里面的男生,呆住了。
这和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白白净净,很俊朗,斯斯文文但又不柔弱,穿着白色体恤和牛仔裤,很阳光,他看见翥慢,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
“你吃mm豆么?”“狗屎”问到。
翥慢没有回话,这是见面时候的暗号,按理翥慢应该说,“不吃,你吃狗屎么?”但是翥慢感觉说不出口,只是站在门口傻笑。
原来,“狗屎”的真名叫做“龚颂”。
确实是gs,狗屎。
诚不欺我啊。
后来每次翥慢都问龚颂,当时你见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和你想象的一样么?龚颂每次都笑而不语。
得不到答案的翥慢每次都嘟嘟嘴,然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吻。
这第一顿饭,翥慢请的是小火锅,在烟气氤氲中,两个人边吃边聊,很快,就没有了初见面的生涩,很快找回了短信上熟络的感觉。
翥慢知道自己的酒量,喝的啤酒,心里有谱,可是这次好奇怪,喝了两瓶多,就有点脑子发晕。
吃了午饭,两个人一同出门,走在学校的操场上,下过雪的操场白皑皑一片,翥慢穿着宽大的红色毛衣,边走边跳,但是脚似乎并不太听自己的话,明明想走直线,却走的东倒西歪。
像是雪地里一团跳跃的火焰。
于是,龚颂就伸出手,抓住了险些就倒下的翥慢。
只是后来,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这个细节,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拉手,总是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第一次毕竟是女生请客,于是龚颂就回请一顿,再然后,翥慢请客,再然后,龚颂请客,就这样,两个人的友谊,或者类似爱情,就从虚拟发展到了现实。
那个被龚颂抓住手的感觉,就和此刻,龚颂在自己的手心上写字的感觉一样。
翥慢陷入回忆,看着龚颂在自己手上写了好几遍的“¥”都没有反应。
“你怎么这么笨啊我的姐”,高原在旁边看着翥慢一脸呆的样子,着急地抓耳挠腮,把嘴凑到翥慢的耳旁,“钱啊,这还能明说嘛?”
翥慢彷佛被高原凑过来的脸和呼气声唤醒了一般,恍然大悟地“哦”的一声,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
龚颂看着翥慢,温柔的眼神以及他人察觉不到的笑。
“明白了吧?所以她问你是不是本地人,估计本地人都知道这个规矩”,龚颂说。
高原了然地点点头,心想,真是,这实践出真知啊,这些套路,书上可从来都不会讲。
翥慢还是不明白,没看见龚颂给那个妇女贿赂啊。
龚颂低下头,小声说,“我在递手续的时候,在下面夹了二百块钱”。
翥慢也才恍然大悟,这要换做自己,首先是猜不到妇女的哑谜,可能就真的一直傻乎乎地等待所谓的领导回来,一直等到下班,其次猜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行动,送多少钱合适?怎么送?
虽然翥慢对此行为很不屑,但是也确实学到了,这是在目前情况下解决问题最低成本的方法。
你等一下午?耗费的是一堆人一下午的时间,妇女无论你们干什么,她本来就是在这里耗一下午的,你们的时间肯定比她值钱啊,就算你好脾气,你明天接着来,你是外地的,在这住宿吃饭不是成本么?你去找上级领导据理力争,可能依然让你等,或者是拿出内部规定来,说我们就是这样按规矩办事,你也没脾气,就算你理论半天,最终拿到所要的材料,时间和精力、心情都影响的不是一点半点。
翥慢看着一脸求表扬得意洋洋的龚颂,说了句,“油腻”。
等把工商局的事情忙完,已经马上就到下班点了,这时候,翥慢才觉得,自己本来看不上的龚颂的行为,确实是有用,否则稍微耽误一点,今天就弄不完了。
可是,这种行径,翥慢依然是厌恶,不光是厌恶龚颂这种助纣为虐的行为,而且更是厌恶这种吃拿卡要的工作作风,我们妥协了,其他人都妥协了,那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怎么才能变更好呢?
翥慢拿出纸,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然后在离去的时候,转身投到了门口墙上的投诉箱里。
龚颂注意到这个细节,问写的是什么,翥慢说,投诉信。
龚颂笑了笑,觉得翥慢还是没有长大,翥慢觉得这样能够改变这个不正之风,至少尽了自己的努力,但是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龚颂感觉,掌握这个投诉箱钥匙的人,也许还是那个妇女。
所以,翥慢不愿意向这个社会低头,即使低头,也要啐对方一口唾沫,但是龚颂呢,已经视这些为常见,也默认为这就是在这个社会上行走,便需要遵守的规则。
走出工商局的门,贾律师对大家说,“晚饭我就不陪大家了,我有个老同学在这里,好多年没见了,今天晚上约了,晚点咱们酒店见吧”,龚颂说,“好的,一会我把酒店的位置发给您,您放心吧,这两位,我会招待好的”。
龚颂看了下高原,心里有点恨恨地想,这小子要是也和贾律师一样消失一段时间该多好。
高原也看了下龚颂,“龚总,那您也忙您的吧,晚上我们俩自行安排就行了”。
听了这话,龚颂都恨不得一拳打在高原的脸上,我这肚子里刚小九九想要把你支走呢,你倒想把我支走,我偏不走!
绝不给你们俩独自相处的机会!
“那哪行啊,早都安排好了,怎么这也是我和米律师曾经的地盘”,龚颂说,“跟我走吧”。
翥慢本想拒绝,可是看高原,已经跟在了龚颂的屁股后面,颠颠地走了,只好也跟了上去。
车上,翥慢有点累了,闭目养神,等翥慢睁开眼,发现车旁路上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随着远处一栋栋大楼的闪现,翥慢反应过来了,这是嘉言大学。
下了车,站在雄伟的挂着“嘉言大学”四个字的大门前,高原挺兴奋,“哇,你们学校很不错啊”,高原边逛边感慨,“你们学校虽然实力不济咱们学校,但是硬件设施还是你们牛,看看你们这图书馆多气派,看看你们这人工湖多清澈,哇,看看你们学校这还修了一个这么大的鼎,啥意思,是不是说你们学校是钟鸣鼎食之家,大户人家的意思?”
高原指着鼎看着高原,实际上是对翥慢说到,“这个鼎很重要…”
“也不是吧,你看这大鼎上雕刻着一个地球,所以应该是顶个球用的意思吧!”翥慢抢过话头赶紧说到。
龚颂咽下想说的话,看着有点着急的翥慢,笑了下。
翥慢想尽快离开这个鼎,翥慢知道龚颂想说什么,这个鼎,坐落在几条路中间,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个雕像,但是对于当时上学的翥慢和高原来说,这是一个信物储备箱。
鼎的四周一共有八条小路,连接了宿舍、教室、食堂、操场等,当时翥慢有的时候总喜欢睡懒觉,于是龚颂就从食堂买了早点,去上课的时候路过这个鼎,放在鼎里面的一个小凸起上,这个凸起就算做是一个小挂钩,翥慢经过的时候,顺利就拿出早点,在去教室的路上就搞定了早餐,而且早餐放在鼎里,这个鼎还兼具了部分保温的功能,除早餐外,二人之间有其他需要流转的东西也基本都放在鼎里,没有人想到,这每天暴露在几万人的雕塑里,竟然还藏有私人物品,真正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方式送饭可羡煞了翥慢的舍友们,他们觉得这种方式又便捷又独出心裁。
直至有一次,当龚颂在鼎力放了一个冰镇大西瓜之后,娉婷给这个鼎隆重的命名,“顶(鼎)呱呱(瓜瓜)”。
翥慢还是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鼎,已经落了很厚的灰了,不会再有人,把这个鼎,作为信物和感情的驿站了吧?
“也不知道这个鼎里放没放东西啊,你们猜?”龚颂发问道,边说边趴在鼎上探头向里面看。
高原莫名其妙看着翥慢,脸上写满了“这莫不是个傻子吧?”,翥慢也沉住气,什么也没说,能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是装傻。
翥慢想了想,脸上回应了高原一个表情,“对,这就是个傻子”。
龚颂踮起脚尖,伸手在大鼎里摸,有几个路过的大学生也好奇地驻足,这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是什么身份呢,明显不是学生,难道是老师?是辅导员?可是这个大个子在伸手掏什么呢?在打扫卫生么?
龚颂把手从鼎里拿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塑料袋,一脸惊喜地对高原和翥慢说,“哇,快看!真有东西!”
高原一脸嫌弃的表情,“这是垃圾袋吧?”
翥慢有心理准备,无论塑料袋里是什么,这都不是巧合。
龚颂打开塑料袋,拿出来几个小纸条,看了看,得意地扬起手里的小纸条对高原和翥慢说,“哇,是电影票!”
这下高原可觉得真是新鲜极了,竟然有电影票?过期的吧?废票吧?
高原把票抢过来,看了看,“竟然不是废票啊,是今天晚上的”,高原又看了看那张便签,更疑惑了,高原把便签递给了翥慢,翥慢拿过便签,看见上面写着,“赠票,送给有缘人”。
翥慢心理有谱了,把便签递给高原,“无聊”,龚颂看见翥慢嗔怒的样子,内心有点好笑。
“哎,猪”,高原意识到龚颂在旁边,“不对,米律师,你不是最喜欢这种style么?很像你的做事风格啊,这怎么叫无聊呢,多有意思,天啊,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这灵魂太有趣啦!”
龚颂听见高原夸自己,内心有点欢喜,但是对于高原叫翥慢“猪”,这么亲昵,还是有点不爽。
论惊喜,论讨欢心,还是我们油腻的社会人更有经验。
“那咱们就是这个有缘人咯”,高原开心地说,准备拿起手机,查导航,看这个电影院离的远不远。
龚颂看高原这么开心,又气又好笑,心理想,这件事情唯一和自己设想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三张电影票,原本设计的是给贾律师的,没想到高原突然穿插进来。
“别查了,就在附近,我们学校的一般都是去这个电影院,是吧,米律师?”龚颂看向翥慢。
翥慢心想,请看个电影,这弯弯绕绕,如果不是龚颂的话,是别人设计的这个模式的话,翥慢肯定笑开了花。
龚颂拿好电影票,三个人又在学校里继续散步。
这个大学和三四年前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这个学校里的年轻人,在重复着当年龚颂和翥慢的生活。
人工湖边上,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在喂鱼,翥慢记起来,当年她和龚颂也是这样,下了自习,拿着面包喂鱼,喂着喂着就变成喂彼此了,先用手喂对方的嘴,情迷之后,变成了嘴喂嘴。
在校区的服务区,依然人声鼎沸,翥慢想起来,服务区离翥慢的宿舍很近,翥慢最见不惯每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难舍难分,似乎成连体儿的情侣们,所以翥慢每次都在服务区就提前分离,因为人多眼杂,所以两个人一般都是“啄木鸟啄树”般便告别了,翥慢想到这里,心里偷笑起来,因为那时候自己嘴里经常喊着减肥,但是又嘴馋,所以经常在和龚颂分别后,又偷偷跑到服务区买块小蛋糕吃,吃完了赶紧抹抹嘴,省的被龚颂发现了嘲笑自己。
还有澡堂子,依然很多年轻人拎着洗澡篮穿着睡衣去洗浴或者洗浴回来,翥慢记得,那会夏天,无事可做的黄昏,翥慢就和龚颂两个人,每人叼根雪糕,坐在女生宿舍到澡堂路上的马路牙子上,龚颂看女生,翥慢看男生,两个人,吃着自己手里的雪糕,时不时再吃吃对方嘴里的雪糕。
还有教学楼前面的一颗小树,最近天气炎热,树干周围的土都干涸了,这棵树苗在角落里很不起眼,但是翥慢记得它,当然,龚颂也记得它,这是在大三的3月12日植树节时,两个人相应学校开展的“认领树苗”活动时,花50块钱认领的,两个人经常惦记着给这个树浇水,也经常在这颗树旁边约会,带个桌布,带点零食,带本书,经常一坐就是半天,龚颂还打趣道,“十年树人,百年树人”,那么就给这棵树起名,小名叫做“木人”,大名叫做“木头人”,那会又很流行一首甜甜的恋爱歌曲,“123木头人”,“据线报说你也喜欢我,怎么还无动于衷…我数123木头人,再不表白天就要黑了…”
三个人转到操场,看见主席台,看见跑道,翥慢又想起,那么多在操场上举办的活动,运动会啊,展览啊,体育课啊,还有为5.12汶川地震的默哀,还有平时和龚颂下晚自习后在这里的卿卿我我,还有喝多了酒大半夜和娉婷在操场轮着酒瓶子哭着喊着唱歌,“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翥慢越看越沉默,四年啊,在这里度过了四年,是紧张的高中生活突然松弛后的四年,是三观还没有形成的四年,是最热血最青春的四年,是遇到初恋的四年,也是迷茫的四年,也是不知道未来的四年,回头想想,好像也是荒废的四年,但是,谁的青春不是这样,时而喊着青春万岁,又时而埋葬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