翥慢心里想，那如果不是从“事件”的角度出发，而是从“人”的角度出发呢？我把聚焦点放在“人”上，也就是放在“多多”上，多多最终需要的是什么呢？是这个婚姻么？是这个家庭么？

　　翥慢想，多多最需要的，一是儿子，二是自己。

　　自己，那么就是自己的成长，多多作为班里的优等生，当年学习又好又努力打工贴补学费，脑子和勇气、执着那都是远胜当年班里任何其他学生的，如果所遇良人，那么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惜事与愿违，现在的状况还是令人唏嘘。

　　但是好在，想改变，什么时候都不晚。

　　翥慢问多多，你想改变么？你想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么？

　　多多使劲地点了点头。

　　翥慢环视了大家一圈说，那我们一起帮多多分析下吧，只有大家一起变得更好，才是大家做姐妹的最高意义。

　　大家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法科生，如果不从事与专业有关的工作，可选很多，但是不是我扎心，你现在没有过司法考试，普本的学历，如果不从事法律，那么所能干的工作就是那些没有技术含量，谁都可以干，换言之，这些工作，主要是拼体力，在这些工作上，你没有任何的优势，甚至，你生了娃，你的岁数，是你的劣势，而且性价比低一些，也很容易被替代，也没有成长性，是这样么？”

　　大家点点头，确实是。

　　多多说，对啊，比如说我原来打工干过的那些活，比如摆摊，但不能当做主要工作啊，比如去餐厅做服务员，每天累死，还提升不了，现在体力也远不如当初，比如去培训机构做前台或者做助理之类，我现在的状态，带着娃，哪个机构不愿意要年轻没负担的啊…

　　翥慢说，那多多，你好好想一下，你喜欢冒险还是稳定？

　　多多想了想，说，我家庭情况你们知道，我上大学打工有多拼你们也知道，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我喜欢冒险，但是后来嫁给了家赋，我在家怀孕待产带娃，如果没有婆婆的作妖，其实我很喜欢那样的状态，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谓的喜欢折腾是因为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我要证明我自己，我要挣钱，我要补贴家里，我一直在给自己打着鸡血，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外在压力的话，我最喜欢的就是陪在孩子身边，不用操心任何事情，所以你这个问题我这几天也有想过，我喜欢稳定，我向往稳定。

　　多多的话也给了其他人启示，娉婷在想，那么我呢？我在现在看似稳定的法院环境中，但心情并不稳定，我看着翥慢和高原他们在一起，每日新鲜的生活，我羡慕，那我从骨子里来说，是喜欢稳定还是喜欢冒险？

　　但即使我喜欢冒险，我到底是喜欢翥慢他们这种生活，还是仅仅是因为有高原？

　　娉婷偷偷看了眼高原，高原正在盯着翥慢，眼神专注，也在凝思，他是不是也在想这个问题，那高原是喜欢稳定还是冒险呢？

　　高原看着翥慢，心里赞叹，翥慢的表达和分析能力越来越厉害了，而且能站在他人的角度上，以启发人的角度去挖掘对方心底最深层的东西，而不是简单粗暴给出一个答案，那也说明，这些问题，在翥慢心里，她自己也曾认真考虑过。

　　应该不止这些，从上学到工作，两个人看了那么多的书，互相交换了那么多的书，还经常在看完书后就里面的观点发生争执、碰撞，所以两个人很了解对方，现在看来，那时候的读书、那时候的思想火花，无论是为现在的律师工作，还是为为人处世，都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老大眉头微蹙，没有讲话，自己喜欢什么呢？应该也是偏向于稳定吧，但是自己现在的情况，怎么稳定？在私企，不拼搏，分分钟有人把你替代，感情生活呢？那更无法言说…但是反过来想，即使正常、稳定的感情，也是有风险啊，比如多多和家赋这段，所以，悲观的想，也许选择什么样的感情，是不是最后都殊途同归？

　　翥慢接着说，无论什么工作，要想持续地走上升曲线，那么只有一点，就是要有一技傍身，并持续在这个行业深耕，比如律师，比如医生，比如一些技术性工种的技师之类，但你既然追求安稳，既然是稳定，那我们就缩小了选择范围，不考虑技能的前提下，你最好的归属就是体制内。

　　娉婷插嘴道，除了法院。

　　多多噗嗤笑了，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是能进法院，我现在腰杆子硬着呢，哪还有这些烦恼？

　　娉婷说，法院工作啊，地位是有，也是够稳定，但是压力真的特别大、特别忙，不过翥慢说的这个体制内还真是很适合你，你要进了体制，至少在你们原生家庭里，在你们大家族里，也算改变了所谓的阶层了，而且对你的孩子也是有好处，虽然体制内工资不高，但是给孩子的成长环境啊，教育啊之类的，都不一样，比如我看我们单位的孩子，都上区机关幼儿园，就在单位旁边，幼儿园的时间也是按照机关制定的，机关幼儿园五点四十才放学，保证了家长们能在五点半放学了去接孩子，而不是像其他私立幼儿园一样，四点多就放学，你接孩子都是个难题，另外幼儿园环境也好，你想，都是机关人的娃，素质都不低，老师也不敢乱来，那些什么虐待幼儿啊打骂之类的也不会发生…

　　多多越听眼睛越亮，难怪看公婆，这么有底气，确实是有底子啊。

　　翥慢说，不过要结合你现在的情况看，你没有过法考，本科学历，要想公务员之类的上岸比较难，不考虑法学职位的话只能选择“三不限”岗位，竞争压力很大，而且多是基层，也很忙，选择法学之类的岗位，竞争压力也不小，根据咱们这的情况，据我了解，一个岗位大概是100比1吧，是吧？娉婷？

　　娉婷点点头，我当年过了法考，招考比例合下来大概是40比1吧。

　　翥慢说，所以，如果想在后面省劲，就要前面努力，你的选择有几条，但是都需要头悬梁、锥刺股，一是走我的路，努力过法考，去做律师，弊端是前几年律师的状况，就是我这样，很难兼顾带娃，二是走娉婷的路，直接考公，当然事业单位、参公等也行，弊端是概率渺茫，三是把我的路和娉婷的路结合起来，先努力几个月，争取考上研，上研的两三年有时间带娃，也可以找找工作挣挣钱，毕业后再考公或者事业编之类。

　　娉婷一拍手，对啊，这确实是个好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年和我一起考的那批，我们单位另外一个岗要求设置是研究生，还限制专业、限制党员、限制工作经验、还限制啥我也忘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就五个人报名，也不知道几个人去考试的，然后三个人过了及格线，资格审查放弃了一个，面试放弃了一个，最后考上的那个人，不战而胜啊！她后来说辛苦准备的面试，结果去了，连对手都没有，太寂寞了！

　　翥慢和高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多多不敢相信，啊，还能这样么？那为什么另外两个人不来面试啊？

　　娉婷说，因为他们都算优秀的人啊，优秀的人选择就很多啊，有的是考虑后不想来基层，有的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啊，而不是像我，当年只要能上岸就烧高香了。

　　多多又迟疑道，可是，可是…我能考得上么？

　　翥慢看向高原，高原接续火力，“考研吧，也是个技术，但是不像我们高考一样，努力和分数直接挂钩，分数和学校直接挂钩，考研，学校的选择很重要，你要想正儿八经学知识，那肯定中国政法、BJ大学、人民大学等那是最高学府，但你要只是要个文凭，作为过渡、提升或者是以后的敲门砖，那就可以选择比较好考的学校或者比较好考的专业，比如翥慢，当初是你们学校毕业，没有信心，当然，也确实没水平…”

　　翥慢踹了高原一脚，高原哎呦叫了一声，行行，有水平，有水平行了吧，你这一脚踹的真有水平…

　　“好好，说正事，翥慢选择的就是我们学校里分数最低的专业，压线就能过，法学理论专业，同样都是一个学校，我的专业是刑法专业，就是我们学校的热门，超出分数线四十分才能进，但是，你看我们现在，有区别么？”

　　翥慢一张脸洋洋得意。

　　娉婷说，还是有区别的，我看你还不如翥慢嘚瑟。

　　多多转涕为笑，随即又陷入了烦恼，可是，可是…我能考上么？我带着娃，能有时间复习么？

　　翥慢狡黠地一笑，还记得之前我教你的那些策略么？借助你公婆啊，好言好语，忍气吞声，卧薪尝胆，随后一战而响！

　　多多还是没听明白，老大一听就懂了，“这个简单，你以后在家就把心态调整好，把自己当做是领导，把公婆当做是你手下的小兵，你要哄着他们帮你带娃，从而给你争取出学习的时间，但是你和老板有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不给他们发钱，所以你要提供更多的情绪价值，更要会忽悠、会画饼、会夸奖…

　　一堆人拍着手敬佩地看着老大，不愧是总经理助理，看这思维，把“总经理”后面的“助理”两个字去掉的那天指日可待了。

　　老大羞涩地笑了笑。

　　娉婷说，主要看你了，愿不愿意背水一战？

　　多多咬了咬牙，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愿意为儿子一战！

　　几个人拿起酒杯，高原拿起蛋白粉，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战必胜！”

　　喝口酒，多多又发出了疑问，“但是学费我交不起啊…”

　　一堆人异口同声，

　　“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