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缘客栈!”
少年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下脚步。客栈大门敞开,门上的牌匾一边挂着一个灯笼,左边灯笼上写着“福”字,右边灯笼上写着“缘”。
客栈掌柜在柜台前算账,柜台上的灯有些暗,掌柜右手执笔,左手打着算盘,动笔记录时,几乎把整张脸都摊到账本上去。
若他把灯芯挑高一些,灯就会更亮一点。
少年在门外对着门内喊一声。
“掌柜的,还有房吗?”
“有有有!”掌柜一听门外有客人要上门住店,笑着抬起头,放下手中活计,从桌上拿起铁针把灯挑亮,掌灯出门迎接。
“客官里边请!”只见少年牵着一头毛驴,头顶发髻插着一枚竹簪,身穿浅灰色长袍,面容有些消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风尘气息。
他不曾多想,接过少年手中绳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这是他做生意常有的样子,不管来者是谁,有生意就做。
“阿虞……”掌柜朝屋内喊道。
话音刚落,店内一妇人提着灯笼走出来。少年观妇人衣着华丽,饰品精美,想必就是本店老板娘。
妇人走上前来,走到掌柜面前,接下手中绳子,对少年说。
“客官随我家官人前去便可,您这宝骑就由奴家带到后院休息吧!”
妇人拉着驴便往后院走去,掌柜见妇人牵着毛驴走,便带少年进店。
少年早将东西收拾打包,背在背上。
“客官,本店有甲乙丙三种房间,甲字号客房每日二两,乙字号一两,丙字号半吊钱。目前甲字号上房已客满,只能委屈客官住乙字号客房了!”掌柜指着墙上的牌子,简单向少年介绍一番。
少年见墙上有三排牌子,最上面一排的牌子都挂着“客”字,中间那排有的是“缘”字,有的是“客”字,而最下面一排全是“缘”字,而且牌子数量也很少,只有前两排的三分之一。按掌柜的说法,“缘”字表示空房,“客”字表示客住。
“给我来一间丙字号客房吧。”少年从掌柜的话语中可以得出,最贵的是甲字号客房,最便宜的是丙字号客房,如今的他,自然是能省则省,一路上风餐露宿都能挺过来,住条件差点的房间自然不成问题。
“额,客官要住几日?”掌柜有些诧异,这过往的客人的抢着要甲字号客房,出手阔绰,很少有人这么寒酸。
“五日!”少年抚摸下颚,心想,三五日时间应该足够找到安身之处。
“丙字号客房每日半吊钱,五日一共两吊半钱,但须压半吊钱做押金,客官付三吊钱便是,退房时押金悉数退回!”掌柜一边写着收据一边向少年解释,片刻后,将写好的收据盖上章,递给少年。
“客官退房之日可凭比据退还押金,此据一式两份!”
少年取出三两银子,递给掌柜,接过收据。
掌柜接过银子,一一咬遍,确认是真银无疑后,满意地收入怀中,又于柜前抽屉内取出一串钥匙,点亮一盏灯笼,提一壶灯油,带少年前去客房。
“就是此处了,客官随我进屋!”掌柜开门进屋,把灯笼放在桌上,拿出油壶,往桌上油灯添油,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
最后取出毛巾,把桌椅擦拭一遍。
“客官先在此休息,热水一会给您送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好,有劳掌柜了!”楚平生打量一番房内,房内虽然狭小,桌椅浴桶、衣柜、床铺齐全,屋内通风也顺畅。
掌柜离开不久后派人送来热水。
入冬之后,气候日渐寒冷,楚平生泡完热水澡便上床休息。
夜下镇中人烟稀少,往来行人各行其道。
碧园关城内,一处楼顶,有一老者独坐顶上,手中拿着一坛酒,孤影立于风中。老者正是怀远,此刻的他,后背有几处伤痕,伤口已经结痂。
百器决中,怀远以为凭借自己超凡实力,加之偶然的机缘修炼仙法,百器巅峰非己莫属。只是他不曾想到,巅峰之竞时,对手武学已登峰造极,过招七八回,便分出胜负。
“那小子也不见踪影,我这残烛之躯,已摇摇欲坠!”怀远与那高手一战,身体损伤不小,若再不找人夺舍身躯,恐怕再过几年,便道消身陨。
“若不是当年被人暗算,又岂会当个马夫!”怀远越回忆旧事,心中越是气愤,便将肝中怒火都装进酒坛,怒砸在地。
怀远仍难以平复心境,遂起身前往高家商队住出,血洗一番。只有高章逃过一劫,其余之人,皆成怀远枪下亡魂。无辜的亡魂在黄泉下悲鸣,直到东方天际泛起血红。
清晨,当楚平生推开窗时,一股马粪味扑鼻而来,捂住口鼻定睛一看,原来自己楼下是马棚!
“怪不得,这就是丙字号客房!”
楚平生用过早饭,询问掌柜毛驴情况,得知已安顿好。
出门前,又向掌柜打听医馆的事。
“掌柜的,向您打听个事,这附近有多少医馆!”
“南有济仁堂,北有回春房和慈溪馆。”掌柜说道。
济仁堂楚平生去过,就是他把那少年扔下的地方。说起济仁堂,楚平生便自觉羞愧难当。
“罢了,以后自己认真学医,多救几人,以此弥补自己的不义之举吧!”
楚平生向北走,寻找回春房或者慈溪馆。找到回春房和慈溪馆时,楚平生才明白,到医馆做学徒打工已是妄想。
回春房和慈溪馆经营之人世代行医,医术高明已是远近驰名,慕名而来的求学者,早人满为患。
据路人消息,济仁堂人最少,但苗大夫不喜收徒,仅有一徒也是故人之子。如此一来,楚平生的打算化为泡影,不得不打消拜师学医这个念头,另谋出路。
垂头丧气的楚平生决定再逛一逛,看看有什么适合自己做的。如果没有,眼下要么再次远走,要么投靠其他宗门。有南平灭门追杀的惨痛经历,楚平生心仍有余悸。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加入其他宗门。”
若真加入宗门,楚平生也只会考虑青竹峰上青松观那样世无争的宗门。
东游西逛,少年迷路在巷。此时已近申时,沿巷继续向前,一汪碧水映入眼帘,水中荷花早已枯败,枯枝败叶浮游水中。水中央有一环形小岛,岛与陆地有一条曲折的木板桥相连,岛上生长一片竹林,竹林中似有人家。
正当少年转身离去时,忽闻岛上传来悠悠琴声。
“咦,这是?”被琴声吸引的少年,一边寻着琴声,一边轻轻踏上木板桥,往岛上走去。
少年小心翼翼地走着,每挪一步,都屏息稍停片刻,复作前移,生怕惊扰了抚琴人,失去这美妙的琴声。
走进岛上,透过竹林,见一竹苑内,一少女梳着飞仙髻,眉间桃花钿,面戴轻纱,一身青色对襟华裳危坐于竹椅上,桌上摆一七弦古琴,琴边有一香炉,炉中熏着檀香。纤手立琴如鹤立苍松,玉指拨弦如蛟龙出海。
拂、滚之时若行云流水之姿,那琴声如溪水流淌在山谷间,像溪水落入潭中那一声叮咚,又像弯道湍急,水击礁石的那一阵激荡。
一曲已罢,又复一曲。
这一曲仿佛傍晚时分,一打鱼的人在平静的湖面上悠哉悠哉摇着橹归家,一边摇橹一边哼着小曲。摇着摇着,鱼从水底跳跃,水鸟从湖面飞起。不一会,湖面刮起风,风卷着浪拍着船,渔人不但丝毫不惧,还把橹摇得更欢,似是醉眼看世事,烟波任平生……
楚平生仿佛看见他就是渔人,坐在船尾,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摇着橹,悠哉悠哉的飘在水上……
随着琴曲到尾声,楚平生渐觉湖面上人影婆娑,一切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