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断红枫崖,白衣染霜华。
盘径幽州路,羁旅不归家。
深山小林,鹿鸣在野,路多曲折。一位少年骑着毛驴行走在山路上,离开碧园关五天,少年的紧张感淡去很多,也许是一路秋高气爽,景色怡人的缘故。
我有一只小毛驴,温柔又好骑。
它爱吃草,爱放屁,从来不会疲。
有时它又很调皮,摔我一身泥,转过身来,看着我,一脸笑嘻嘻……
……
少年骑在驴背上一边哼着曲,一边拍着驴。驴时不时停下来放个屁,撇着耳朵、滋着牙,来个坏笑。
“唔……”
“臭臭臭,我说驴兄,你放屁归放屁,笑又是何意!”
“在下真的这么好笑吗?”驴听不懂他说话,但他只要想说话,就会对驴说。
驴又笑了起来!
“我说,驴表锅,你笑蛤子嘛!”
驴再次笑起来。
驴真的听不懂吗?那可难说了。
“唉,我这是对驴弹琴!”
“走咯!”楚平生拍一拍毛驴,向前继续走。
少年扯一截茅草,叼在嘴中,哼哼几声,唱起童谣来。曲折蜿蜒的山路间,少年欢快的声音,无忧无虑,惊了饮溪的鹿,遁了戏水的鱼。
小树叶,黄又黄。
田里来了爹和娘,收了穗穗忙又忙。
小儿郎,穿花裳,来了田里捉迷藏。
蚂蚱跳,公鸡抢,捉了串串烤香香。
喊来大爹和大娘,还有一只叫大黄。
……
溪水叮咚叮咚,从溶洞中穿过来,从石缝中挤出去,一段流过深林,一段流过石地,绵延不绝,一直流下山去,汇入江河,奔流入海。
这一天,山中忽起大雾,三尺之内,人畜不分,五尺之外,黑白不辨。
楚平生骑在毛驴身上,任由毛驴带路,他早已分不清南北。可毛驴不仅没有迷路,似乎不受这雾影响,仿佛这雾就没有过。
走着走着,雾渐渐淡了。
“驴大哥,我们这是走到哪了?”楚平生见周围的树木粗壮硕大,古老沧桑,树干有一丈之余,根系有脸盆一般粗,树中挖一洞,能住四五人。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天空,地面终年不受阳光,昏暗潮湿。
驴驮着他继续前行,看见一处竹篱小苑,苑内有一小屋,屋门紧闭,几缕炊烟从屋顶窜出,盘旋升天。屋前有一花园,园内花草满地,品种之珍稀,年代之久远,楚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把毛驴拴在一旁的树上,整理好衣冠,上前轻扣柴扉。
“请问有人吗?”许久,屋门仍然紧闭,无人回应。
“小生路过此地,无意打扰,冒犯轩主清静之处,还请原谅,小生这就告辞!”
楚平生拱手回退几步,叹一声气。解开树上绳索,正欲离开时,听见推门一声,一位素衣白裳的少女,绾丝于顶,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柳腰玉足,纤手拈一秀碟,碎步移花在门前石阶上。
“神仙姐姐!”少女似是听到少年的声音,探眉出云,一笑花开。
“好美……神仙姐姐……”
“唔……好臭……”少年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在前方扇來扇去。睡眼朦胧间,见一驴的屁股正对着自己,摇着尾巴。
此处没有参天古树,没有小屋别苑,更没有“神仙姐姐”,只有身下的大石板和一头嬉笑着的毛驴。
“好啊你,又放屁扰我清梦,简直是罪大恶极!”少年抓起脑后衣物叠成的枕头,朝驴扔去。衣物扔到驴背上,下落在地,驴顺势一脚,将衣物踩在脚下。
“唉……喂……驴大爷脚下留情!”少年急忙跑过去把衣物从驴脚下“夺”回来,抱在怀里拍拍衣物上的尘土。
“好家伙,真是怕了你!”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眼见太阳快下山,干脆就近找一个山洞或者可以避风的山坳度过今晚。
山洞没找到,楚平生在一处山坳里拾来几根枯树枝和一些干草,搭个茅棚,又拾些柴禾,生堆火取暖。
将驴喂饱安置妥当后,找些野菜,拿锅取水,做起晚饭来。吃饱喝足的楚平生,坐在火堆旁,回忆起今天的梦来。
“要是这个梦是真的,那该多好!”
火堆里面火星乱窜,少年心中小鹿乱撞。一颗火星跳到少年手上,把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唉,不切实际,人家美若天仙,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穷酸小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你说是吧,驴兄!”
驴这次没有笑,蜷缩着身子,静静地爬在木桩旁。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东方的天空泛着红霞,一轮金阳旭旭而升。
楚平生醒了过来,火堆还冒着一缕青烟,将锅中剩下食物温热下肚后,取水浇熄火堆,骑驴上路。
“走了,驴兄!”
今日的楚平生同以往一样心情愉悦,一路哼着小曲。
又过了四五日,楚平生向路人打听得知,幽州已经不远,按目前的脚程,一天就能到达。
即将到达目的地,楚平生迷茫起来。
“到了幽州有什么打算,如何生活?”
未到达幽州前,只有一个目标,到达幽州!可到了幽州,是继续前进,还是停下谋生?少年拿不定注意。头一遭远游,竟是逃难而来,一切都太突然,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先定计划,再寻方法,当务之急是谋生。”楚平生思考着如何拟订下一步的计划。
“那谋生,得有手段才行。”
少年开始琢磨,他什么最拿手,琢磨来琢磨去,也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做苦力,要么找个医馆做学徒!
显然,苦力他肯定吃不消。
“如此看来,找个医馆做学徒吧,做好了以后开个医馆自己当医生!”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驴兄!”楚平生又向驴问道。
驴叫了一声,似乎说这个办法可行。
想好办法,楚平生又向周围的人打探城中消息。
这城中有三大帮会,青岩帮、聚贤堂、薛家堡,还有些许中立之地。
最强的青岩帮控制着城中盐的贩售,水路、陆路两条运输通道。
聚贤堂控制着城西一片的纺织业,薛家堡控制城中矿产。
但最近聚贤堂和薛家堡正联手对抗青岩帮,推倒其对水陆两道航运的独裁。
虽然两家联手,依旧不是青岩帮的对手,而青岩帮也趁此机会吞并两帮。就在两帮节节溃败之时,青岩帮帮主任海滔突然暴毙,帮内为争夺帮主之位,内斗内耗。两帮趁青岩帮内斗之时,一聚收复失地,并抢夺青岩帮三分之一地盘,三帮遂成为三足鼎立的局面。
有了南平的前车之鉴,楚平生决定到中立之地去谋生。
中立之地位于幽州东面的白岩山青竹峰下,青竹峰上有一宗门,名曰青松观,为道家宗门,宗门道士常年隐匿深山修炼,实力深不可测。
相传一位自称天下第一的刀客上山踢馆,被青松观道士三招制服,从此名声大震,威名远扬。
青竹峰下,三大帮派忌惮青松观实力,均不敢将此地划入地盘,而青松观一向不屑人间争斗,如此一来,就成了中立之地。
“看样子,青松观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楚平生已将城中情况打探一遍,方便日后行走。
楚平生在城外一耕民家中借宿休息,为其病重老人看病治病,耕民感激之余,热情招待一番,这是楚平生离家之后如此热闹地吃一顿饭,他终于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入睡前,楚平生望月思乡,沉默不语。途中思念故乡,他都会对驴诉说,如今驴在牛棚,人在屋中,心中千言万语化作千丝万缕,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天,阴云密布,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光线透出一丝。
少年站在一块青石上,驴在下方吃草。举目远眺来时路,那黄叶满地,霜花千里,正是: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