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过去了的往昔真的就过去了,以为不能够挽回的故事也就不会再反复地记起。所以在那时候看到了Anna的泪水,所以才那样笃定地许下了诺言,相信自己真的能够做到,能够保护她的梦境和她的心。我不会再让你流泪的,即便你允许了,也绝不再让你那样地伤心,那时候我那样坚定而盲目地说。然而当Anna再一次地眼泪决堤,我却只能远远地躲进夜色的冷漠之中,一味地用沉默抵抗着动摇,无法去面对她的悲伤。也许,我们是在遇见之前就已经错过了彼此的。我们都被自己厚厚的回忆包裹着,再不能触及到对方感情中最真实的部分。那一夜的海波涛汹涌地标注出了她与他的距离。而我和Anna之间,虽然始终平静着,却漾着比海更宽广的遥远,不是我们驾起一叶扁舟就能够跨越过去的遥远。
曾经以为身边真的可以找到所谓幸福,即便无法得到,也看以看得到的。然而最终却只是眼睁睁看着曼宁与小雅的悲欢与离合,看着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彼此。可是已经是错,是一种慢性的错过,缓缓地杀死了感情。他们在一起,营造了短暂和美好。然后小雅轻盈地飞走了,追寻着璐在天空留下的痕迹,飞向了她的回忆。而曼宁沉沉地在那份他曾经分外珍惜的感情外围划下了大大的圆圈。那圆圈把我们所有这些人都包含其中了。然后他指着那圆圈冷冷地说,那里是望城,曾经属于我们的望城,而现在,我要离开了,我们应该离开。真的离开的时候我们回过头,看着我们留在那圆圈里的欢笑与泪,却没有理由懊恼或者抱怨。
终究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自己在经意与不经意间恍然错过了。而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不能够挽回。
可是不明白,为什么摩卡会在这样一个与从前比起来并不那么特别的日子里,忽然说起这些来。像是向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溅起小朵的水花,水花之下,又有暗暗的波纹,粼粼地扩散开来。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摩卡回答道,然而在手机那一块狭小的屏幕中却仍旧看不到她的表情,或者,是像Anna说过的,看不到她的眼睛。我想,我只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你可以因为我而忘记了你的回忆,不相信我能够登上你心中的舞台,成为那里的主角。
可你已经是了,这一次我平静地说,你都还没有察觉么?你早已经成为我记忆中的主角了。早在我们每一个人都还在望城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了主角,主导着我心情的欢喜和悲伤。即使后来你离开了望城,却没有离开我的心情。可是那舞台还是空着,熄灭了声所有的灯光,因为少了你。那时候你的身影不在舞台上,却在我记忆和心情的每一个角落里,时时刻刻都可能会浮现出来。
望城?摩卡发来信息简短地问。
是的,望城,那是在你离开之后,曼宁为那城市,为我们所有那些的过往所起的名字,当作一种纪念。
我知道我那时离开得太过突然太过仓促了,所以错过了很多。摩卡回忆着说。
所以那时候你才那么肯定地对我说,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不能够挽回。
那时候我的离开和你的到来都显得那么突如其来,当我在几千米高空的厚重云层间看到你那时留在我背包里的信时,我不知道自己是笑了还是哭了,找不出适合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到那时候才让我知道?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而那时候,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他。
也许是我在回忆里徜徉得太久了,太晚才抬起头来,才看到你。看到你的同时也就看到了他,于是只剩下一种不情愿的退缩和等候。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父亲母亲他们的爱情就可以来得那么自然那么简单,从开始就蕴涵着浓浓得让人羡慕的幸福。
因为他们不曾错过,他们那么幸运地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而他们那时候的故事都还是按照传统的方式记叙着,相见,相爱,相守。不像我们的故事这样子错乱,前后都反复交叉着,掩盖住了结局。
那么,你说,如果一滴水珠曾经傻傻地离开了瀑布,飞溅到空中,可是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迹,想要回去了,那时候她还能够再回到瀑布中去么?摩卡忽然又这样地问。
当水珠飞溅了,在空中飞翔般地划过,当然还是可以落回到水面中的。只不过那时候,无论湖泊或者河流,都已经不再是瀑布了。瀑布只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那一道宣泄着的感情。等到那样的激情落到地面上来,摔成了细碎的水花,而水花又沉入到平静的水面之中,瀑布便熄灭了,不能够再一次地燃起。我编辑着这些字句的时候,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瀑布的意象。那瀑布并没有落下来,而是飞到天上去了,在夜空中幻化成为遥不可及的银河。而银河本身就是一种离别,从没有鹊桥相会的神话和传说。
原来真的是这样,摩卡过了好久才回复说,那么以后呢?我们呢?会淡漠成了陌生么?
不会的,我告诉她,无论是在故事的扉页还是最终的一章,无论我们曾经快乐或者悲伤,无论现在你到了哪里而我又在哪里,也无论以后谁走到你的身边而我又走向了谁,我都相信你就是那个早已经在我的缘分中写下了名字的人。不会忘记。在未来的未来之中的某天清晨,我会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地想起了你,想起我们之间这些那些的回忆,想起你的微笑着的脸。几分钟之后,清醒过来,我会轻声地默念你的名字,微微地笑,接着把所有的过往重新小心翼翼地藏回到枕头底下和记忆深处。然后,我会带着那一份轻松和喜悦的心情,回到我真正能够触摸得到的世界之中去,开始我那一天透着崭新气息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