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果然持续了两天。孔旭山闲不住,隔一段时间,就拿铁锨将堆在门边的积雪铲到院外的树边上。但不大一会儿,门前便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见表妹来家,第一天有些防备,第二天就开始有些兴奋的孔强生闹着要打雪仗,被孔旭山用一个冻梨给哄在了火堆旁。许向文知道,待到稍晚,姥娘开始忙活晚饭的时候,孔强生就会跑出院门,去因为大雪而停课的小学捣乱。
这倒也不是孔强生针对小学,实在是孔家村上的小学就在姥爷家后面不远的地方。平常要是天儿好,学校是开课的状态,在姥爷家都是能听到学校里的读书声的。而所谓的校长办公室,其实是所有老师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的门板,也不知本来就是坏的,还是被孔强生破坏了。总之,孔强生这一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也因此,许向文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孔强生。
用后世的话来说,孔强生真的是个熊孩子。他是家里的霸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七岁的人了,还是喜欢用哭叫来解决问题;这还不算,但凡他心情好,那是招猫逗狗,上蹿下跳,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偏家里除了许向文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样的孔强生就是有点儿活泼而已。
许向文姥爷家住在村子偏东的地方,周围几家邻居都不像许向文姥爷家这样,只有一根独苗苗。但即使是放养,他们也都不喜欢自家孩子和孔强生一起玩儿。原因无他,孔强生不但继承了家里高大的基因,因为一直备受偏爱,吃食上没受过苛刻,他还长的高。邻居家的孩子,不管大小,但凡和他有了冲突,吃亏的大都是别人。可就是这样,只要孔强生觉得自己吃了亏,许向文姥娘和舅娘还要再找人闹上一场。这婆媳俩一个柔弱,一个蛮横,谁都惹不起。
自己家里,许向文这一辈,倒是表兄弟姐妹众多,但也只有许向文和她差不多大。而且,两个姨妈家和她家一样,只有两个姨妈愿意无怨无恨的往娘家来,表哥表姐们都是尽量躲着的。许向文年纪小,很多时候躲不开,但她在家也是被爹娘、哥哥宠大的,根本没想过要让着孔强生。也因此,孔强生对这个表妹,那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终于有个同龄的小孩儿可以和他玩了;恨的是,这个小孩儿从来都不让着他,争抢起东西来,总是又快又狠。娘说,她是因为在自己家被欺负的习惯了,才会这样。他想想,又觉得表妹挺可怜的。所以,偶尔有时候,也像个哥哥。
比如这会儿,姥爷给他烤了个红薯。他想了想,掰了一小节尾巴递给许向文。
“给。你在家肯定没吃过这个吧?”
许向文心说,这表哥也是被家里宠的有些蠢了。不过,她无意纠正这些,笑了笑,乖乖的接过了那可能都是丝儿的红薯尾巴。
“谢谢表哥。”
因是自己短暂的人生中,极少数的玩伴之一,孔强生对许向文也是极其熟悉的。他极少见到她这么乖的时候。有时候,两个人真打起来,自己这高上一头的,都打不过这个看起来好像只有他一半大的臭妞妞。听奶奶说,这回她之所以来他家,是因为她又在自己家被她爷爷欺负了。对于这一点,孔强生特别的同情许向文。
他爷爷就和许向文的爷爷不一样,超级疼爱自己的!
“你玩两天就回去吗?万一你爷爷还欺负你怎么办?”
许向文还只是笑,“他快顾不上了,我大伯家出事儿了呢。”
孔强生虽然人小,但也早从大人间的言语中知道,许向文的爷爷最偏向的就是许向文大伯家了。不过,他到底见识有限,一时想不出许向文的大伯家能出什么事儿。想不到就问,孔强生一点儿都没犹豫。
“你大伯家出啥事儿了?”
许向文装小孩儿,“我也不知道。我爹说,我大伯要去别人家给别人当爹了。我也不懂这是啥意思。”
孔强生其实也没懂。他们小孩家互相之间打架骂人,都会喊,“我是你爹!”可见,爹是不能随便给人当的,否则会挨打。但他自恃是哥哥,就做出一副“这点儿事你都不懂”的样子。
“那他是不要你大堂哥了呗。不过也没关系,你大堂哥都那么大了,不要爹应该也没啥。”
孔强生跟着奶奶去过三姑家,见过许向知,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许向文心说,这哪儿是没啥啊?若是自家爹能卖个好价钱,许向知是巴不得快点儿将他爹卖了的。前一世,许金林被从泰安带回来,逼着和乔英成了亲,许向知从头到尾都装的没事儿一样。后来许向文才知道,许金林被带回来后,陶瓷厂厂长就先找了许向知。让他不要闹事,还让他去做许金林的工作,好像还许诺了会给他升职。许向知那个傻货,竟然真的信了。他劝没劝许金林,许向文不知道;但许金林再次成婚当天,大伯娘的确是没闹的。
后来,许向知倒是真的“升了职”,却是接替了许金林会计的岗位。父子俩因此翻脸。等到意识到被算计了,早已经晚了。
孔强生见她仍旧一脸没有生气的模样,转转眼珠子,偷偷瞄了一眼忙碌的姥爷和姥娘,悄悄的凑过来,“哎,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啊?”
许向文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说,“哥,这么大雪,咱还是不出去了吧?”
“不远。我给你说,可好玩了。那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呢,除了你,我还谁都没带去过。”
事实情况,难道不是这附近没谁喜欢和他玩吗?许向文在心中猜想着,若是她不答应陪他去,有多大的几率可以将他留在姥爷和姥娘的眼皮底下。抬头,她看到张氏正端着个簸箩走进来,忙站起来道,“舅娘,哥要出去玩,你快劝他不要去,外面雪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