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许向文兄妹有商有量的,许金林家这会儿真可谓凄风苦雨了。
乔能喜带着人将许金林带走后不久,果然使人送来了信。信上,他给了许家两条路选择:要么许金林离婚,给乔英做上门女婿;要么乔英挺着肚子去告许金林强奸,许金林去蹲大狱。
要是许金林愿意离婚呢,乔能喜说了,既然是做上门女婿,原来家里的一切,他闺女都不稀罕;知道许向知也在陶瓷厂上班,还特意强调了,陶瓷厂不会为难许向知;但刘氏,以后是必须不能再见许金林的。
许金林被乔家带走了,信却是送到许家门上的。所以,这选择哪儿是给许金林选的,乔能喜分明就是让许家做出选择呢。
许向文的爷奶当然选做上门女婿了。虽然离婚难听,做上门女婿也不是啥好事儿。但谁让大儿子有本事,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哄住人厂长小姨子呢?可选做上门女婿,就得对不起大儿媳妇。老两口自认都是要脸的人,这话也是说不出口。
到了这会儿了,刘氏也知道回天乏力了。她哭的人都抽抽了,也再没有心疼自家老头子的心思了。思来想去,她也不敢再怪到乔英的头上,毕竟自家儿子还在人厂子里做着宣传干事呢。而且,乔英本人也不是啥没本事的人,她可和许银山一样,在镇政府上着班呢。
无人可怪,她就想到了许向文。
“要离婚也行,老三家的许向文不能呆家里。”
许广智心知大儿媳妇这是有气没地方撒了。虽然他也属意拿许向文撒气,但他却不能轻易答应大儿媳妇。
“老大家的,你得清楚,这事儿和那小崽子没啥关系。”
“可她拿了钱不办事儿,”刘氏哭道,“要是老三能来挡一下,老头子也许能跑出去呢。”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出去买票的许向知都被抓了回来,人能没防备许金林逃跑?许向文那小崽子就是赶巧了。
但赶巧也是她的运气。
许广智不慌不忙的吧嗒两口旱烟,“老三家两口子什么脾性你也知道,也没道理为着你家的事儿,要赶人家的孩子。”
刘氏只管呜呜的哭,“要不是他许老三没及时赶到,我能没老头子吗?”
许广智继续抽着他的烟。说实话,他也不喜欢老三家的丫头。一个毛丫头,心眼子比男孩子都多,精怪的很。再加上这些年,老三两口子为了这个毛丫头没少忤逆他们老两口,这让他十分不喜。
“你要想让老三舍了那毛丫头,就凭这句话可能不行。”他极为冷静的道,“你们原本不是答应给老三家二十块钱吗?先把那二十块钱给老三家……”
不等许广智说完,刘氏就跳了起来。她哭喊道,“爹,钱已经给了许向文那小崽子了。”
许金林唯恐被许向文坏了事,急着把她送出去,所以不惜和刘氏动了手儿,才让她把钱拿出了门。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慷慨的一次了。但偏偏,即便是最偏爱他的亲爹,都不信他们两口子能轻易把钱给许向文。
他也不接刘氏这话,只说,“那毛丫头虽然是个丫头,老三家两口子却都看的紧。”
许向文奶奶见许广智冷笑,就知道刘氏这是把老头子惹恼了。她在家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许广智需要的时候,才会开口。
“老三要钱是想给向威娶媳妇的,可若是这钱要他拿向文来换,只怕他是不肯的。”虽然老太太没了自己的闺女,但儿媳妇和闺女之间,她当然也是选闺女的,“这样吧,钱,你给老二家的,让老二和向礼合计合计,看能不能让向礼帮着将向威安排到军队去。”
许银山的大儿子许向礼高中毕业就去了部队,如今才二十多岁,已经是部队上的连长了。也是他,将姐姐充做妹妹嫁给了战友。因为他的能干,甚至一跃超过身为长子长孙的许向知,成为了许广智最为疼爱的人。一般寻常的小事儿,从许广智这儿,都是不舍得劳动他的。如今许向文奶奶这么说,也是下了狠心了。
刘氏也觉得这话靠谱。许老三两口子再看重闺女,却也越不过儿子去。许向威是许老三家的老大,中间又没了老二,就剩下了他一个,平常虽然不显,但许家人都清楚,许向威才是许老三两口子的命根子。
她甚至都没考虑许银山和许向礼能不能答应这种事儿,只说,“可,家里没有二十块钱了。”
许广智就耷拉着眼皮,有些不悦的瞥了刘氏一眼,道,“没有也成,让乔家给老大出聘礼。可若是那样,向知这儿子,老大可就不能认了。”
刘氏心说,老头子不能认儿子,难道还能不认父母不成?只要翁婆还疼爱许向知,能眼睁睁看着儿孙翻脸?但她也知道自己那人老心不老的臭老头子,一向自尊心强,要是知道了他人被自己“卖”了二十块钱,能不能不管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这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他是真能狠下心来不管。
想来想去,她拉着脸,默认了。
旁边,许向知见大家说来说去,似乎就这样将事儿定下了,不由出言提醒,“爷爷,奶奶,娘,向文那丫头才六岁,咱能往哪儿送啊?”
许广智一向看中传承,所以他看重大儿子,也看重大孙子。不过,这大孙子比起会“办事”的许向礼,实在是有点儿太没心计了。吧嗒着旱烟,他皱着眉,没接孙子的话儿。而许向文的奶奶,这会儿也不开口了。她像是有些累了,又像是渴了,只伸手去端早就放在矮桌上的粗瓷碗。那里面,盛放着才冲倒没多久的淡盐水。
喝淡盐水,是许向文奶奶的养生之道。她也没什么特别的道理,就是有一次去卫生所里看人,听人家说那吊瓶里装的就是淡盐水,是能帮人调理身体的,之后回来,就每晚必喝一碗淡盐水了。不止她喝,许广智的跟前也有一碗。不过他那一碗,是加了两滴香油的。
见老两口都不做声儿,刘氏就不由暗骂。每次都是这样,一边嫌弃孙子笨,一边又不肯教他。
“城里你表姨前阵子过来的时候,说她们家的邻居想给她们的儿子收养个小妹妹,正打听合适的人呢。”
许向知一听“表姨”两个字,就知道自家妈说的是哪家了。
“那家的儿子不是个傻的吗?”什么收养个小妹妹,那家不是要给那傻子找童养媳的吗?
他这么问出来,许向文大伯娘、还有爷爷、奶奶,就都垂眸,没一个人回答他了。而许向知问出了口又明白了。他心里一个哆嗦,低头心想,三叔大概不能同意这事儿。虽然人家说,要是愿意,能给五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