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够出院。”朱维连忙起身阻止,然而,麻醉剂的药效尚未消除,她倔强地努力起身,却半点力都用不上。
“不行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却是俊眉紧敛,努力地不让自己睡着:“朱维,你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去给权丽婷打个电话,拜托你!”
权丽婷!有点儿耳熟。
朱维没有时间去多想,他拿出她的手机,搜到此人的号码时,刚拨过去,发现何璐已呼吸均匀,昏睡过去。
“喂~~请问你是何璐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
“喂,您好!”朱维只得回答。
“有什么事呀?……没事就挂了!”电话那头一听对方是男人的声音,便立刻显得不耐烦。
“权小姐,我是,我是……”朱维一时说话吞吞吐吐的,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已收线。
这时的朱维并没有再拨打第二次这个电话号码。
他看一眼昏睡过去的女人,朱维没有开口,他慢慢地坐回到病床旁边的位子上,将她额头的汗珠轻柔地拭去,一些让人脸红耳热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
有一天的下午他兴致勃勃地走向李嘉彦大哥的内屋,想找他谈论几个自己看书本看不明白的问题,当走到他的房间时,房门虚掩着,只看见门内……
这时的朱维却看得目瞪口呆!
“老公,你忘记关门了!”这时一侧身满脸红晕的何璐看见站在门外的朱维,于是她慌慌乱乱地对老公李嘉彦说。
李嘉彦睿智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粗声喘息着,故作一脸淡定。
“你们继续吧!”朱维慌慌失失地帮他们关好房门,然后仓皇逃走。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肉与灵?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鬼魅魔力?如今仍然是单身狗一只的他无法体会到。想着,想着,朱维却感觉腼腼腆腆的、一脸不好意思。
朱维打量着雪白的被子里线条玲珑有致的驱体有条不紊地起伏着,这个女人的身材仍然是高挑修长,都已过了三十岁的女人了,怎么身上就没有多少赘肉的呢。
两瓶点滴终于结束,朱维不胜疲乏,背靠椅子上混沌睡去,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好像热乎乎地握着什么东西似的,再眨眼,定睛一看,自己的那只手竟然是与她的手指环环相扣!
朱维有些慌张地急忙抽手,抽手时,环环相扣的指头却收紧了一些,而且坚定到铿锵有力。
朱维被抓住的手忽然冒出一摊热汗,黏得像糨糊似的,猛然一抽,终于得以摆脱。
再看看躺着的那个女人,弯弯的浓密细眉之下的睫毛正微微地翘动着,她似乎也已经被那股猛劲惊醒了。
“朱维,请问现在几点了?”何璐的声音依旧微弱而乏力。
“快到下午四点了。”朱维看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对她说。
何璐急急忙忙地迅速睁开双目,其语气不容拒绝地说:“我必须要出院。”
话音刚落,她晃动着麻醉药效仍旧未消失的身子摇摇起身,却被朱维牢牢地按住:“你站都站不稳,哪都不能去!”
何璐动弹不得,只有苦笑一声:“就算是坐轮椅我也要去。”
朱维圆瞪着眼睛,疑惑不解地说:“你打算命都不要了?你现在出去,你的伤口会感染的!”
何璐一愣,片刻之后,带着十分奇怪的语气说:“嗯?今天是星期二,你不要上班吗?”
朱维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会忘记请假了。
“好的,我这就马上去请假,但是,你到底什么事那么重要?”朱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何璐没有直接地回答这个问题,她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然后以一位长辈的语气叮嘱他:“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快打个电话给公司请个假呢,否则你的公司会判你旷工一天的。”
“……”朱维却沉默不语。
何璐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次:“打电话。”
朱维拨通了公司的电话,刚接入,便立刻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你去哪里了!都到下午了还不出现,你胆竟连个屁都不放一声!”
朱维连忙将手机挪离耳畔。
“对不起主任,我,我的一位朋友生病了……”朱维吞吞吐吐地说,但是主任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朋友?是什么朋友呀?我可没听你说过你有女朋友,那么一般的朋友病了关你鸟事!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电话被狠狠地挂断。
“你快回去给你那位主任解释清楚吧,否则你会很惨的。”何璐睁开眼睛:“还有,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哦,对了,你让我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很没素质,她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朱维将手递给软弱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病人缓慢地伸出贴了胶带的胳膊,接过手机的时候,手无力地一垂。朱维看一眼何璐,面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而且因为麻醉药的关系,她的神情依旧疲惫。听到“挂断”两字的时候,她那张素日里云淡风轻的脸却神色大变。
记忆中,朱维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有这种神情。即便李嘉彦大哥去世时,他也只见她凄凄惨惨戚戚地微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全是黯然神伤,笑得周围人心碎了一地。
朱维心下一抽,上前一步,他俯视着何璐并对她说:“你怎么了?我不会走的。”
何璐一愣:“Ok,你不走就算了,你帮我拿过衣服来,然后出去并关上门,我要换下衣服。”
在医院附近拦出租车并不是一件难事,俩人顺利地上车,不过车子走了几步,他们才发现这个下午的交通竟然出奇的堵。
出租车像一只蜗牛,时而停顿,时而缓速地前行,而且红灯不断。
何璐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双眼却若秋水般平静,她的额头上渗透着汗珠。
或许是麻醉剂的药效渐渐的消失了,何璐起初还看似散慢地背靠着座位上,后来一只手捂住小腹的右侧,朱维望着她捂住小腹的修长手指微微地颤抖着,于是他说:“你回去医院吧!究竟是什么事那么重要!让你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何璐摇了摇头,一颗晶亮的汗珠从她的太阳穴处滑下。
朱维抬眼望着前方,红灯依旧亮着,它好像是要亮到明天早上似的。
“快上高架桥了,上桥之后就不堵了。”朱维抚慰她说,心下的那份好奇之心却像迎着大风的口袋似的,迅速地膨胀起来。
“还来得及。”何璐保持着那份中年人特有的沉着淡定地说。
“是为了你喜欢上的男人吗?”朱维好奇而又忍不住地问道。
这时何璐捂着小腹,开始细细地端详着朱维年轻的面容:和嘉彦如出一辙的国字脸,腮骨比较方,棱角分明,太阳穴的凹陷(颞骨)和颧骨还有腮骨宽度差不多,下巴不突出,有点和腮骨融为一体,让人感觉四四方方的……然而,两人的感觉确实又截然不同:一个是国字脸轮廓分明,极具现代感,是刚毅脸,帅气脸,另一个则是眉眼英挺,温柔细致,除了眉眼俊俏,还有自带风情,眼中既有星辰大海又饱含故事,让人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当然不是。”何璐觉得伤口之处的阵阵钝痛让她呼吸费力,她只好摇摇地后坐紧靠着,却见朱维自告奋勇地凑上前来:“我借你肩膀!这样,你就会舒服一些。”
“不用,谢谢你。”何璐微微地闭目。
终于抵达A市机场时,整个机场在黄昏的日光的照耀之下,别有另一种的美仑绝奂。
朱维猛然地发觉在这里似乎有一个梦,它是关乎这个女人爱如生命之物。
接机人并不多,时间亦是紧迫的,朱维推着何璐在接站之处,他的脖子伸得老长,像一只长颈鹿一样。
高挑身材的年轻英俊潇洒的男子和坐轮椅的美丽女人这个组合迎来了不少旅客的回头率,自然而然,迎接的那个人很快就找到了接站人。
“……”来人来到疲惫的何璐的面前,看到她的身旁居然站着一位美少男,来人先是惊讶,然后变得哑口无言。
“你是~~”朱维努力地搜索着自己过往的记忆碎片:她会是谁呢?中等身材,中年有点儿发福的样子,而且是一张沧桑的脸,还有一双忧郁黯淡无光的眼睛似曾相识。
“你不认识我了!?”微发福的女人有些失落地上下打量着朱维:“当年那个山区的穷小子,现在变得高大帅气出落得像是一个省城里的人!”
“???”朱维脑海里还是一连串问号。
“你那时候叫我钢琴师姐姐,看来你把我忘记了。”微发福的女人此话一出,望了一眼自己有点慵肿的身材,不禁自嘲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