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昆虫也渐渐多起来,虫鸣声令人心烦。叶一弦的房间距离后花园近,晚上各种昆虫的鸣叫声也格外清晰。
叶一弦经常睡不好觉,夜里惊醒手心都是虚汗,她越来越讨厌黑暗,就连晚上也要开着小夜灯睡觉,做噩梦似乎是她夜里的常态。
因为叶一弦不愿意说话,还经常一个人发呆,为了能让叶一弦开心,陆湛衡会找各种东西逗她开心。国外御用皇室的洋玩意儿消失已久的壁画稀奇古怪的古董,什么东西都尝试过,也没能勾起她太大兴趣。
后来杨桃带着李旬旎来过一次,忘记拿走的鲁班锁却被叶一弦拿去拼装了。陆湛衡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找来了许多古代榫卯结构的锁拿来给叶一弦拼装。这让原本整天发呆的叶一弦变得精神起来,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在拼装鲁班锁。
这天陆湛衡去叶家的时候叶一弦躺在阳台的贵妃椅上睡着了,手边放着的iPad上还放着视频上面正在教怎么包洋甘菊花束。叶一弦就连睡觉都是紧绷着的,陆湛衡一走到身边她就醒了。
陆湛衡顺势坐到旁边搂着叶一弦:
“怎么不去屋里睡?在外面吹风也不怕着凉。”
今天叶一弦似乎心情很好,转过身搂住陆湛衡的脖子,对着嘴唇亲了一口。陆湛衡先是一愣,然后反手托住叶一弦的后脖颈,重新吻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气息渐渐升温,陆湛衡打横抱起叶一弦朝着卧室走去,陆湛衡小心翼翼地把叶一弦放在床上。自从叶一弦发病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亲近过了,陆湛衡呼吸有些紊乱。
叶一弦眼泪滑过脸颊落在枕头上,纤长的手托着陆湛衡的脸,紧紧的吻着。
陆湛衡,让我再爱你最后一次吧。
叶华年最近在公司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回家。傍晚,因为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落在家里了,这才回去取。叶华年急匆匆地进门正好撞见从楼上下来的陆湛衡,因为陆湛衡每天都会来看叶一弦,出现在叶家没什么好奇怪的。叶华年并没有打算停留,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便要离开,还没走出门就被陆湛衡叫住了。
“华年,你最近很忙吗?”陆湛衡问。
叶华年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
“嗯,最近在和魏家接洽项目。”
陆湛衡有些火起:
“工作有自己的妹妹重要吗?你就不能陪陪她吗?”
叶华年转过身,平静的回头看着陆湛衡:
“有你陪着我很放心。”
叶华年的平静格外刺眼,陆湛衡突然抓住叶华年的衣领,愤怒道:
“可她现在不是需要我陪着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叶华年猛的甩开陆湛衡的手:
“我不清楚!一弦她很好很正常!”
陆湛衡被甩的后退几步,愣了愣神,突然泄了气,仰头倒在沙发上,抬手挡住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华年啊,我很害怕,最近一弦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
“她一直不和我说话,也从不主动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该怎么办啊,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她,逗她开心,谁能救救她啊……”
突然,楼上传来一丝响动,陆湛衡猩红的眼睛抬头一看,叶一弦正光脚站在楼上,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二人,然后又回到了房间。
陆湛衡有一丝惊慌,立马追了上去,留下叶华年一个人站在原地。
其实陆湛衡说的叶华年都明白,他也害怕,他害怕看到叶一弦垂垂的模样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害怕看到叶一弦明明很难过,却要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他害怕习惯了陪在叶一弦,自己却不能接受她离开。
所以他每天都在麻痹自己,让自己忙得焦头烂额不回家,好让自己想不起来家里的妹妹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叶华年这一辈子从来没害怕过什么,现在却在害怕失去自己唯一深爱的妹妹。
因为不能接受,所以一直在逃避。
叶华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文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
陆湛衡跟着叶一弦上楼,刚才他的话应该都被听到了,他有些不安,看着叶一弦面无表情,他强撑起笑容问:
“怎么不穿鞋?地上怪凉的。”
叶一弦平静地看着陆湛衡,开口道:
“没事,不凉。”
这是她发病以来第一次说话。
陆湛衡又惊喜又害怕,有些手足无措:
“啊,这样啊,那…那个一弦,你你…我那个什么,咱们晚上吃什么?”
两人下楼,厨房传来乒乓的切菜声,叶一弦一看,叶华年正围着围裙在案台前切菜。听到了脚步声,叶华年抬头,强装镇定:
“下来了?晚上吃火锅。”
叶一弦点了点头,走过去帮忙:
“好,准备点毛肚吧!我想吃毛肚。”
叶华年猛然看着叶一弦,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随后又笑着点头,发自内心的强烈开心的笑。
晚上,三个人围在火锅前,桌子上的铜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汤里翻滚着蔬菜和牛羊肉,竟然意外的和谐。
叶一弦对叶华年说:
“明天把嫂子接回来吧,不用管我,你有空多陪陪她,虽然你们之间没有感情,但好歹也是结了婚的。”
叶华年点了点头。
魏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回娘家住了,一是叶华年一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她不想独守空房,二是叶一弦在叶家,她怕她不自在。从前就听说魏三嚣张跋扈,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在叶一弦看来,魏小姐似乎是个很温柔可爱的人。
酒足饭饱,陆湛衡借口酒劲上头就先上楼睡觉了,留下兄妹俩单独聊天。
叶华年似乎有些醉了,透过铜锅上方蒸腾的热气看叶一弦。
“看着我干嘛?”
叶华年感叹:
“上次在咱们家里吃火锅还是李树过生日,咱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其实我们也聚在一起吃过火锅,只不过你太忙了,没有来。”叶一弦笑着说。
叶华年突然心里涌上一丝愧疚,他问:
“一弦,你怪我吗?怪我这段时间没有陪着你,又或是以前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没有陪着你。”
叶一弦摇了摇头:
“我谁也不怪,没有谁是生来就有义务陪着我的。只不过我是在不断孤独和热闹中被抛弃。”
叶华年不懂,为什么叶一弦可以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与磨难之后还可以那么善良,她明明可以痛恨辱骂每一个伤害她的人,却还是宽容,理解了一切。
叶华年歪头笑着,眼泪滑过脸颊,被火锅的热气蒸法,脸上的表情朦胧不清:
“一弦,我是个自私的人,小时候,是我的自私让你被母亲伤害;让你有了一个不幸的童年;现在,是我的自私,让你现在还被人提起往事戳你的痛处,让你明明那么痛苦还要装样子安慰我。”
“不,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我的善良我的懦弱。”
“可是,一弦,既然你那么善良能不能,能不能允许我再自私一回?我自私的求你,算我求你了,活下去好吗?我真的害怕……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这次,叶一弦并没有回答他。
也许,没有回答就是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