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衡在叶一弦死后就回了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任凭方红怎么敲门怎么哄骗也不肯出来,直到叶一弦去世的第五天,陆正溪大发雷霆找工人开了门,把陆湛衡从房间里揪了出来。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大白天窗帘也挡的严严实实,床头的烟灰缸插满了烟头,茶几玻璃碎了一地。陆正溪抽出腰带就是一顿打,陆湛衡像是没有痛觉一般,麻木地跪在地上。方红心疼儿子,一边拦着一边哭:
“你够了,一弦刚走他已经够难过的了,你还打他!”
着着这条傻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楼,站在陆湛衡身前朝着陆正溪狂吠,跳跃起来撕咬着皮带。
着着自从叶一弦生病就一直养在陆家,直到叶一弦去世也没见过她,这段时间陆湛衡的消沉似乎影响到了它,又或许是它感知到了什么,每天都在院子里嚎叫,一天分量的狗粮好几天也吃不完。
陆正溪停了手,红着眼睛,吼道:
“谁不难过?谁都难过!可他这副姿态像什么样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搞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陆湛衡似乎有些动容,慢慢的想要站起身,陆正溪还怒火中烧着,一脚又把陆湛衡踹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痴情吗?狗屁!我告诉你臭小子,要是一弦知道你这副样子,你觉得她会好过吗!”
陆湛衡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死灰的眼睛逐渐有了光亮,努力的站了起来。
方红看着陆湛衡这副样子,忍不住啜泣。
陆湛衡带着着出门了回到了公寓,回到了那个只属于他和叶一弦两个人的小家,可如今这个家已经空无一人,格外凄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陆湛衡靠着墙坐在地上,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着着看见陆湛衡的样子急的不行,用爪子扒拉着陆湛衡,又呼哧呼哧的舔着陆湛衡的脸。陆湛衡提起精神托起着着的脸,对它说:
“着着,以后只有咱们俩相依为命了,你可要听我的话不要气我,不要以为妈妈不在了你就可以随便气我,你就可以随便咬沙发,爬鱼缸,听见没?”
着着躲开陆湛衡的手,叫了两声,他也不懂主人说的妈妈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带着着在外面溜达了一下午,晚上回了陆家,陆湛衡在院子里拿着水管给着着洗澡,偶然间看到后花园那棵老树,陆湛衡晃了神
陆湛衡联系了李树一家和叶华年,打算晚上聚一聚,三人都同意了,这是叶一弦离开后这群人的第一次聚会。温嘉英不来,他说他不来,不管以后还会不会接着再聚,他都不会来。
叶华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叶一弦的离开没有影响他太久,至少现在他都被工作压的无法抽绳,虽然说答应一起聚一聚,可从他回来电话就没有撂下过。李树和杨桃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长心,把孩子扔在家里就过来了,杨桃一进来就大声嚷嚷着:
“我拿了一网兜生蚝,超级肥,到时候你们都尝尝啊!”
话音过后便是无声的沉默,明明每个人都想以前一样但却一只提不起来气氛。杨桃是个最怕尴尬的人,看别人都不说话,她只好又拎起话题:
“欸?怎么没见温嘉英啊?”
陆湛衡回答:
“他不来。”
周嫂准备好了食材,陆湛衡几个人在叶家院子里支起炉子准备烧烤,换作以前,温嘉英和杨桃也是从来不敢说的主,可这次就少了不干活的人,陆湛衡却感觉比以前要累上许多。
烤好了羊肉,陆湛衡拿着放在外面支起的桌子上,杨桃早在一旁搓搓手准备着了,拿起一串吹吹就啃,随机张口道:
“还是没有麻油味的好吃。”
说完众人瞬间停下了动作,杨桃也愣住,慢慢的放下手里突然变得没有滋味的羊肉串。
每次烧烤,只有叶一弦会在吃烤羊肉的时候麻油。
叶华年终于忙完了工作,放下了好像粘在手上的手机,开始坐下来帮陆湛衡烤串,熨烫整齐的西装卷曲着:
“多烤出来点,留出来一些等会魏三逛街回来吃。”
杨桃笑着起哄。叶华年和魏小姐结婚的这段时间虽然说没有爱,但也算是相敬如宾,叶华年对魏小姐从来都没有什么亲密的称呼,不叫老婆亲爱的,但也不会特别官方的叫魏小姐或者直呼大名,只是跟着魏家的人一样,叫她魏三。
刚坐下几分钟叶华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
接起电话,叶华年脸色瞬间低沉下来直接留下一句“我不想见他们,别再打扰我了。”就挂了电话。
李树问:
“那些记者又来烦你了?”
叶一弦离开后,叶华年就以个人的名义,把曾经造谣生事的报社新闻媒体全部告上了法庭,金钱的力量总是如此强大,不到两天那些报社新闻媒体纷纷上门求饶,甚至在叶氏门口下跪,希望叶华年可以放他们一马。
叶华年道:
“不是那些记者,是移植了一弦器官的那几个人,说是要亲自感谢,我不想见他们。”
叶一弦早在很久之前就签了器官捐献协议,她死后她的眼角膜肝脏也都捐献给了有需要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也逃不过命运。
众人再也说不出话来,明明努力的假装一切正常,假装不在意,假装如以前一样,可还是都露了馅儿。所有的心里都过不去那道坎。可笑的是一群装模作样的人在这吃烧烤,还不如温嘉英坦坦荡荡。
这场聚会不欢而散。
到了晚上,来到后花园,那棵大树依然挺拔,脑海里想起曾经和叶一弦一起在这里埋酒,陆湛衡叹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依照着记忆里的位置在地上挖了起来。因为时间太久远连记忆都出现了偏差,连着挖了两个地方都没挖出来,还是着着垂着脑袋在地上嗅了嗅,狗刨刨出来了。
沾满泥土的酒坛被拿了出来,泥土的气息也掩盖不住酒香,闻着陆湛衡已经醉了,尘封多年的罐子被打开,上面的油纸上写着:
叶一弦今埋酒于此,写下简言,吾穷其一生,困于往事阴霾中,终不见光明,本以为用吾之运换兄弟前途无量,父母安康,友人顺遂,爱人不遇小人。却不曾想,自己所经历却不能为关爱之人换来一分一毫好运,那便求,来生他们永远不要遇见我。零八年埋于陆宅花园树下。
陆湛衡苦笑,曾经说好等到叶一弦嫁人就把酒拿出来,可如今他才是那个不守诺言的人。
陆湛衡拿起酒坛一饮而下,看着漆黑的夜空,有几颗星星闪烁着,曾经两人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没人娶我,你这坛酒怕是送不出去了。”
“这容易啊!你什么时候想嫁人了我什么时候娶你,你一句话的事!”
陆湛衡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道:
“一弦,当初咱们一起在这埋酒的时候,你还没看过我写什么吧!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念给你听。”
陆湛衡扔掉手中的酒坛,把自己的那坛酒挖出来,扯下纸条,随便躺在地上,头枕在着着身上,拿着纸条念着:
“零八年九月,陆湛衡和叶一弦埋酒于此,希望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陆湛衡和叶一弦能一直在一起,结婚时能站在一起;散步时能走在一起;死了也能葬在一起。”
陆湛衡念着念着就苦笑了起来:
“一弦,到最后,咱们俩写的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啊。”
都没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