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逸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太多。
“他……会替你解围,不会跟着一些恶劣的男生笑你,他很优秀人很有礼貌,爱打篮球少年气。
“会主动给老人让位,会给不认识的陌生同学讲题,会买老奶奶的花,也会颓废会迷茫,但他永远都会找到那条属于自己对的路。
“会帮被堵在小巷子里的我,待人总是那么温和……那么好,好到无可挑剔。”
说起他,韶绾宁的嘴角总是会不自主地扬起,她眼睛亮晶晶的,是藏无可藏的喜欢。
她想着自己在文中描述的那些细节,这一刻突然恍然大悟,那个少年之所以能那么念念不忘,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早就遇到了那个在现实生活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江书逸。
在那段最年少的青春里,她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往后的那些余生,都再也遇不到像他那么好的人了。
“那样的男生,的确很让人心动。”
林蕾被她的情绪带了进去,下意识回答着她的话。
“高中那会儿,我是个很平凡又胆怯的女生,我夏天脸上会被热出红血丝,冬天手上会长冻疮。
有的时候皮肤不好,会长很多痘痘。
“军训那会儿总被同伴的男生笑,他会为我解围,会路过我身边说‘我觉得挺好看的’,他也会在小巷子口,没犹豫地砸过篮球,救下那时快哭出来的我。
”用他生活里的不开心,那些他的伤疤,来安慰我一个陌生人。”
“他说,希望我能勇敢点。”
韶绾宁说着声音嘶哑下来,有些哽咽,
“那样的他,谁能不心动呢?”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不同意义上的勇敢。
勇敢地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勇敢到……笔下的男主都是他的影子,勇敢到能为他,写一本书出来。
那个时候,她会偷偷去看他的篮球赛,看着篮球场上的少年,投进最后一个绝杀球,获得全场的欢呼,赢得比赛的热血。
可她总是那个,不敢冲上去送他一瓶水的胆小鬼。
但即便那样,那个篮球场上追风的少年,早就无声无息地成为她余光中唯一的身影了。
“我会因为和他撞到同一节体育课就窃喜一天,是在那个时候学校穿着清一色的校服,我却能第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他,往后很多年里,看见和他相似的背影,都会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和他在校园里擦肩而过,装作面无表情,其实内心紧绷着,紧张得要命。
那些巧合或是刻意的偶遇,在那之前,她就捯饬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好久了。
“你懂那种感觉吗?”
她话语一顿,一只手覆上挂在脖颈边的项链,望向林蕾的眼底已经有了泪光,“你和他偶尔目光间的对视,总会让你产生,他是不是认识我的错觉。”
“可是没有,我还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和喜欢的女孩子打闹的人。”
暗恋的人啊,像是角落的偷窥者。
这份感情,总让人受尽委屈,让人胡思乱想,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对视,心底上演一场大戏。
看他身边来来往往出现的人,勇敢不顾一切,大胆告白的,也有像她这样,偷偷看他的。
“那……”
林蕾迎上韶绾宁悲伤的目光,她心上被狠狠一震,那是个没有办法解释的目光。
带着眷恋的爱意,却那么破碎。
“那你有听他的,勇敢一点吗?”
韶绾宁苦笑一声摇着头,她眼底闪烁,声音已经沙哑:
“没有。很可悲不是吗?
我们大家喜欢一个人,第一反应竟然都是自卑。”
听到他说的勇敢,她不是没有动摇过。
这是她自己真的不知道,那个没有意义,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那样的一个故事。
到底有没有去打扰的必要。
没人会不希望自己勇敢点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勇敢者,也应允了胆小鬼的存在。
应允了敏感胆怯的胆小鬼。
演绎着一份专属胆小鬼的暗恋。
爱情属于勇敢者。
她不是。
采访结束后,韶绾宁在后台看见林蕾欲言又止的表情,韶绾宁叹了口气朝她微微点头示意,没等林蕾走过来说什么,她就先一步离开了。
其实再提起江书逸,她的心里不算好受。
回忆是个很不公平的事情,她在他的故事里微不足道,他却在她的故事里,成为最浓厚的一笔,就算提起他,不说他的名字,想起他的脸。
韶绾宁都觉得,自己能哭出来。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鬼使神差地走到L市一中的门口。
一中早就翻修过了,校门外白色的墙壁,屋檐上乌黑的瓦片,崭新又带着故事。
她路过门口,靠着黑色的围栏瞥见在学校篮球场里,肆意飞扬的男生们。迎着光,少年气,热血沸腾。
每一年,其实都会有像他一样的男生。
篮球场上肆意飞扬,无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酷冷的冬天,都无法阻碍他们打球的热爱。
可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许世界上总有人的眉眼,背影身形相似。
但没有人会是江书逸了。
韶绾宁不知道为什么,倏地停住了步伐。
她坐在马路边的木质长椅上。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看着球场里的男生们,打完了一场球赛。
也有女生冲上去递水,周围一片起哄声,充斥在整个球场内。
她见状,眉眼弯弯跟着一起笑起来。
在她眼里,那不是一场普通的球赛。
是青春。
是已经逝去的青春。
远方传来阵阵风,韶绾宁站起身来,腿有些麻了。沿路走在过去十几年都要经过的路上,也是一种怀旧吧。
她路过了五六年前的那个篮球场,目光所至,已经见不到了。
那个球场早荒废了,听赵兰说,后来改成了一个健身公园,给附近的老年人使用。
面前的一寸一土,早就不是当年了。
不远处就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那个小巷口,她目光一顿,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也失去了当初那样的应激。
后来高副那帮人怎么样了,韶绾宁都一无所知。
考上大学后,她和赵兰就搬家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过来。
好像,她把所有的回忆都留在这个小镇了。
只有他,跟着韶绾宁的记忆,去了未来。
很快,韶绾宁那一段采访的话就被播到了网上。
或许是暗恋,总是那么心酸又总能引起共鸣。
不少人因为她的那份暗恋掉眼泪,为她心酸。
她的采访分为两段,最先播出的一期节目,并没有她提及的原型回复。
在电视上播放着画面的女人,穿着一身浅白色的长裙,眉眼柔和,她说的话像是在讲述一场故事。
可如果有人仔细看她的眼睛,不难发现她眼尾的泪花,和无声的哽咽。
你还是那个你,存在在我的故事里,让我一提起,总是忍不住地想掉眼泪。
青春里,最重要的男孩。
出名后,对韶绾宁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一本书火了,有好评就也会有恶评。
这大概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了,有人怀疑韶绾宁的那本小说是抄袭,也有人说她的书是在卖原型博热度。
她的微博私信,小说评论区下,也开始出现很多难听的话。
其实也正常,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胆小鬼的。
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她的这种行为。
这场大型的自我感动,的确可悲。
这几天里季安诺和黎漾都担心她,两人嚷嚷着要来陪她一阵子,全被韶绾宁给一口拒绝了。
“我没事,放心吧。”
她和两人打着视频电话,视频那头的她,好像才短短几天,又消瘦了不少。
黎漾这个平日里不细心的人都看出来了,她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瘦了那么多。”
“这几天没什么胃口。”
她苍白地扯着嘴笑了笑,其实网上那些言论,对她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加上这几天她工作忙,韶绾宁一天下来都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
从这本书写完到现在,她只要一放空下来,就会做梦,梦到很多很多过去的回忆,然后失眠。
对她来说,写文真的是个很念旧的事情。过往随着时间遗忘在角落的情感和记忆,会一拥而上。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时间太久了,她也有些模糊了
说起江书逸,在她印象里,还是当初少年的模样。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她这几天状态的确不好。
领导看她整天病恹恹的,给她开了三天的假。
她接受了,觉得自己是时候要调整调整自己的情绪了。
那几天里,韶绾宁没出门谁也没见,半夜的时候老能被黎漾逮到她在社交软件上刷视频,就是不睡觉。
几个人见状觉得也不是办法,组了个微信群,取名叫:如何逗韶绾宁开心。
一共就三个人。
季安诺,黎漾,还有个宋君尧。
他们几个目标一致,天天给韶绾宁微信发冷笑话。
韶绾宁心情倒是没变化,在半夜刷着社交软件视频,每次都能被这三个人疯狂轰炸。
她:“……”
也是真的被这几个人气笑。
今晚也还是老样子,她刷到一个视频,屏幕上就跳出黎漾的微信。
黎漾:【从前有个包子走在路上觉得饿了就把自己吃了。】
韶绾宁:【……】
过了几秒,宋君尧发来消息:【从前有一个棉花糖去打了球打了很长时间,他说:“好累啊,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软下来了。”】
……
韶绾宁无奈扶额,她真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在网上搜到这么无聊的冷笑话的。
她没再回复,纤长的手指划过下一个视频。
视频的文案大概是:
变漂亮了又如何,心里最想赢的那场比赛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刷着视频的动作突然顿住,指尖停留在屏幕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总是在某个深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去江书逸,有时会是因为一首歌,有时因为一个文案,那个人藏在过去里,成为她青春的独家记忆。
过去须臾青春尔尔,韶绾宁其实没讨厌那个高中胆怯的少女。
勇敢还是胆怯,都是她当年的选择。
没什么好怨的。
就是有些事情迟了很多年,她偏偏是在那个最狼狈的年纪遇上他的。
是个不太凑巧的时机。
如果他们再遇见,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她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摇散。
点开评论区,有一条热门的评论格外引人注意。
【有些人早就见完最后一面了。】
她指尖一顿,呼吸倏然一窒。
也许是的吧。
在某一个不知名的长夜,她就和少年见了最后一面,告了一个无声的离别。
在她还误以为,能再见面的时候。
往后几年,哪怕真的能和他巧合的碰上些。
也都早不是那一年炙热仲夏的他们了。今天下班早,同事们和她先打着招呼走了,韶绾宁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按着电梯下楼,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有个女人站在不远处,侧脸漂亮,靠在墙边等着谁。
韶绾宁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她稍稍走进,喊了一声:“温姻姻。”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笑着回应她:
“韶绾宁,好久不见。有时间和我去附近咖啡馆坐坐吗?”
韶绾宁能猜到温姻姻来找自己的目的,没拒绝。
两人并肩走进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
“韶绾宁,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温姻姻撩着头发,笑得风情万种。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有话你就直说吧。”
韶绾宁淡淡笑了笑。
温姻姻的表情显然一顿,她低下头抿着唇,表情有些难堪:“我认出听到她的话,鼻子有点酸。
那年她不明白,为什么韶绾宁那么不愿意和自己亲近当朋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韶绾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苦笑着点头:
“是吗?那恭喜啊。”
她的刻意轻描淡写,没有逃过温姻姻的眼神。
“你还是喜欢他的对吗?”
“重要吗?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些吧?”
韶绾宁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温姻姻,没有回答。
温姻姻见韶绾宁强硬地不愿意回答,也不继续再问。
她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来意:
“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和道个歉外,是想和你说说关于宋君尧的。”
“宋君尧?”
韶绾宁一蹙眉,有些不解。
“想和你说些,你高中不知道的事情。我看你采访里说,高中那会儿我们文理分班后,江书逸还是会一直路过你的班级,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
他走过你班级的那条走廊,是不顺路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后来我问过他,他说那个时候,是宋君尧非要扯着他路过二楼的走廊的。”
那时候江书逸和宋君尧他们打球时间紧张,一路小跑抄近路回去才能勉强赶在上课前进班级。
可宋君尧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死活要拉着他,绕远路路过文科班的走廊。
每次都这样,每次他们几个都得挨批。江书逸也说过他好几遍,可是宋君尧还是不依。
“所以后来慢慢地,他们也就养成了习惯……刚听到这些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想我明白了。
他是想让你,多看看江书逸。”
“还有很多很多,江书逸说他有段时间总会老去看那些小猫,问他到底是做什么,他又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有一年他带着江书逸,去和叶少煊那帮人打球,江书逸和我说他只知道,宋君尧是为了一个女生。
我想,那个女生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