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和时知道她的,认识这么久以来,很少看到她有大的情绪上的波动,向来是很好强的,她此刻一定是难过的撕心裂肺了,可就是不肯掉一滴眼泪下来。
良久,淅淅沥沥的雨滴打落在窗户上,她说:“为什么又在下雨,怎么一直一直下雨,我讨厌下雨!!!”
然后,泪水从眼角顺着鼻翼滑落,打在地板上,就连地板,也被这小小的泪珠浸的有些湿了。
然后,她把头埋进臂弯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从容淡定,从不大喜,也不大悲的梁嘉靖,第一次哭的这样痛彻心扉。
大概是本身就要强,所以从小到大,她哭的很少很少,就算是五年级那次作文大赛,拿了二等奖,被所有人抱怨,她也只是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了一小会儿。
所以,越是不容易的哭的人,痛哭起来,越是让人觉得心疼。
“哭吧,尽情的哭吧,然后,就重新出发。”
秋和心疼的守在旁边,轻轻的拍打抚摸着她的后背,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流。
有时候心里绷着一根线,你很想哭,就是哭不出来,需要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发泄口,就能爆发出来。
不是真的因为下雨天,所以爆哭,而是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痛哭的理由。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那条新买的裙子都湿了一大片,久到窗外的夜色也开始降临了,她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想起身,却发现双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蹲的麻木了,站不起来,便顺势靠着床沿,坐在了地上。
因为哭的太久,还有一些些情不自禁的抽泣和哽咽,眼睛也红肿着。
秋和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抽纸拿过来,抽了两张递给她,又抽了两张给自己,抽泣着双手搂着她的肩膀,“靖靖,对不起,我没办法替你分担,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真的,我看到你这样,真的特别难受。”
她轻轻拍了拍秋和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已经平静了。
“曾经以为,喜欢就可以牵手,相爱就一定能白头,这世间的爱情不过如此。可现实狠狠的咆哮着、撕裂着告诉我,互相深爱的人,到最后,也不是一定能在一起的。
秋和,我没办法看着他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因为我被击碎,他站在台上的时候,眼里满是欣喜,浑身都在发光,我不想他因为我而选择放弃,这代价太大了,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我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了,我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她说话的样子绝望又平静,可越是这样,陈秋和就越觉得心疼,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安慰:“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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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许以舟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在空无一人,没有开灯的漆黑的客厅里,拿起电话,质问谭凯。
“是你们去找她了吧?你们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生气。
电话对面的女人依旧面不改色,冷淡的说:“是与不是又有多重要?梁嘉靖是个识大体的小姑娘,你做不了的选择,既然她已经替你选择了,你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要浪费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告诉她,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容忍你恶劣的态度,但是你要明白,事实上,你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下一次我也绝不会包容!孩子,你还年轻,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爱自己,为自己考虑,永远应该放在第一位,如果你们足够相信彼此,等你将来不必靠着‘偶像’这两个字来维持梦想的时候,再去追求她,或者你可以向选世界宣告,都没有任何问题,我举双手赞成,况且,你应该相信自己,不会让她离开的太久,不是吗?”
他低头沉默不语。
谭凯难得的好脾气,语重心长,接着又说:“还是那句话,既然她已经帮你做出了选择,你应该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好好努力,别辜负她,要不然,现在你们这场分离,除了彼此难过以外,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挂掉电话后,他又播放了昨天晚上那场不知道名字的电影,一幕接一幕的放着。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
他知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也是很难过的,都是为了成全他的梦想。
就......真的这样放弃,然后分开了吗?怎么舍得呢?爱了这么久的女孩,原本就是一刻都不想离开的。
可是不放手吗?那能怎么办?自己真的有这样的勇气放弃从小到大的梦想,努力了这么久的梦想吗?
无数个这样的问题,像浪潮一样,一遍一遍的拍打着,翻涌在心里,等待着被解答。
可这该死的现实,该死的资本主义,该死的身份,让他们都无能无力。
选择了活在公众的视线中,活在他人的审视之下,便只能压抑着自己,去付出沉重的代价了。
一场有关于天长地久,从校服到白头的梦,终究是被现实打败了。
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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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伤痛只会停留在表面,用不了多久就能忘记,而有些伤痛,会顺着皮肤纹理,渗入心脏,刻在心里,很久很久,也许永恒不能忘记。
选择去旅行,不是逃避,而是治愈。
在佛罗伦萨的闲暇热情中,去怀念、去回味、去感伤,然后去放下,慢慢的就会被治愈。
意大利的魅力,是从内到外的,从踏入这里开始,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它独特的风土人情味,这是曾经,他们说好了要一起来的地方,便就在这里结束所有的过往。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傍晚,她从朦胧的梦境中醒来,大概是真的太累了,竟从中午一觉睡到现在。
身旁的秋和依旧睡得深沉,她从床上下来,轻轻推开门走出去,天空蔚蓝蔚蓝,落日的橘色弥漫开来,要不是亲眼所见,怕多半是不会相信世间还真有这样极致的美,像极了宫崎骏漫画世界里的样子。
街角那家面包店的香气,随着傍晚偶尔吹拂过的一阵微风飘向整条街道,她忍不住寻着味道过去,走进店里,随意的挑了挑,买了一块小小的面包。
坐在不远处的码头眺望,轮渡白的蓝的,密密麻麻停泊在岸边,海面上也有一些,近的还能看得清楚的看见它的样子,稍远一些的,便只能看得清大概的轮廓了,再远一些的,小的只剩下一个黑点,海对面的房子若隐若现,像从来没见过的海市蜃楼,身旁有对外国小情侣甜蜜的依偎在一起,说着极致浪漫,却一个词也听不懂的法语。
白色的海鸥成群结队,有时在高空中不断地盘旋盘旋,有时候调皮的飞向岸边的人群,胆大点的,几乎是从眼前掠过。
从刚才买的那一小块面包中轻轻撕下一些,学着旁人的样子用手举在空中,一只海鸟飞过,翅膀上不知道是不经意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被染了些橘色,映衬在此时的天空下,独特又好看,它叼走了面包,啄的她的手微微有些疼,但疼痛又快乐。
那种真是的疼痛感、海鸟鸣叫声、混合着海浪拍上岸的声音,清脆悦耳,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好像一下子就释然了,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传说中,旅行的治愈能力,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自己在岸边呆坐了多久,黄昏的落日,又像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学校时,经常在教学楼的天台看到的那样,生动又具体。
夜幕就快要降临了,怕秋和醒来时看不到自己,会担心,她终于起身,往回走。回去的时候,她在街边随意的一个小店里,买了两个很好看的捕梦风铃,一个给秋和,一个留给自己。
然后,她拿起电话,拨打了于教授的号码,答应了去日本留学的机会。
五月,留学的手续都办理好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在宿舍整理行李,舍友理理跟潇潇依依不舍的跟她聊着。
接到于之洋的电话,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明天就要离开了,他一定会来道别。
天气已经很舒服了,不冷不热的,是穿个外套就刚刚好的季节。看着她从宿舍走出来,于之洋有些失落和难过。
“你怎么来了?”
“我来趁虚而入啊~”他开玩笑的说着。
“别开玩笑了~”
“我可是医学院最抢手的帅哥,很多人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你要是不考虑我,可损失大啊~”
虽然表面上他是在开玩笑,语气也很调侃,但谁又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抱有多么大的期待呢。
从高中到现在,坚持着,好几年了吧,以前是因为许以舟的存在,让他觉得没有机会,但现在,好不容易他们分开了,希望自然是会被燃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