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陆峰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杨曦琳已经来这座城市工作的消息。对于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没有过多的去考虑,他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她。对于杨曦琳,他始终有一种负罪感,他认为他们两个人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他又害怕见她,不知道见了面,两人能说点什么,是兴奋还是尴尬?他不知道。
这天早上,他照例早起去登山。离婚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橘园的平房里,只是在厂子忙的时候才住在厂里那间有卧室的办公室里。而且他也没有像陆梅说的那样狼狈不堪。恢复单身后,他又开始了每天的锻炼,他在屋前的空地上加了一副单杠。每天早上去登山,是他必备的运动项目,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不是练练单杠就是和看管橘园的老李头一起干点农活,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感到满意,所以对身边的追求者和亲人朋友的介绍都视而不见。尤其是知道了杨曦琳也离婚后,更坚定了自己单身的想法。
春暖花开的季节,总有一种情愫让人春心荡漾,这对已经三十五岁的陆峰来说也不例外。从山上下来,早已是汗流浃背,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户外拉练,炎热的季节里,杨曦琳那汗淋淋的衣服和衣服下勾勒出的完美身段,那一刻,她曾让他想入非非,他那么渴望拥有她,他也那么自信的认为她一定属于自己。
他去卫生间冲个冷水澡,然后只穿了一件短裤出来,坐在院子的椅子上,随即点上一颗烟,常年不懈的锻炼,使他的体型保持的很好,上身隆起的胸肌和腹肌线条优美,充满诱惑力,阳光照在他强健的肌肤上,身上未擦干的水珠闪着光亮,让人很容易想起完美的大卫。今天要去杨曦琳所在的那个工厂谈年度合同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见到了她又该说些什么?这些纷乱的思绪不停的在脑子里萦绕,让他理不出头绪。
他特意找了一件浅色的西服外套配上一条黑色的休闲裤,精心的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又刮了胡须,虽然眼角已经出现了细纹,但并不妨碍整个脸部轮廓,他努力让自己略显冷峻的表情露出笑容,但无济于事,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怎样去笑。临出门时,他告诉老李头,晚上不要给他做饭了,自己可能不回来。
走过一排落地玻璃门,陆峰特意望了望财务部的办公室,几个年轻人坐在电脑旁忙碌着,并没有杨曦琳的影子。
来到采购部办公室,他问身边的业务员,杨曦琳的办公室在哪?能不能见她一面?业务员告诉他,她正在会议室开每月一次的高层汇报会,估计没时间。既然没时间,那就先办正事了。他看了看今年定的采购合同,整体下浮五个点,这对他的企业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等于把全年的利润硬生生的砍去了五个点。
陆峰很长时间没有做声,他浏览了合同的全部内容,包括所有的部件,有些部件如果再降五个点,几乎无利润可言。
“你们下降五个点的理论依据是什么?只是一刀切?”陆峰问业务员。
“是一刀切,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上万种部件,不可能每种部件重新核算成本,只能按照以前的价格整体下浮。如果你觉得有异议,可以提出来,我们重新核算成本。”业务员解释说。
陆峰没有再去考虑什么,利索的拿起笔,在合同上签名并盖章,然后抬起头:“先签了它吧,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业务员拿起合同笑道:“难得有你这样痛快的,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好了。不瞒你说,就为了降这几个点,有些供应商都拖着不签合同,,如果还没定下来,恐怕不是我们能说了算,到时候,我们把没定下价格的这些部件报给财务部,那就难说了。”
“这话怎么说?”陆峰问。
“你不知道,我们杨总监来了以后,专门成立了一个成本核算小组,负责各个环节的成本计算,算的那个精啊,能算到你骨头里,还让你没办法反驳。”
“那我算是识时务者了。”陆峰苦笑道。
“你和杨总监认识?”业务员问。
“算是吧!”陆峰没正面回答。
“不过,我们还是很敬重她的,从非洲回来后,放弃去B市总部的机会,来到这里。”
她去过非洲?这个消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包括自己的妹妹陆梅也从来没透露过。如果按时间来算,那一定是她出国后不久就去了非洲,而那时她刚刚离婚,而且去了那么个地方,可自己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陆峰和那位业务员又闲谈了一会儿,确定这个上午是等不到杨曦琳了,便起身告辞。
晚上他住在了厂子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了一会儿书,原以为很快就能入睡,却还是清醒的很,她去了非洲,这一年里她经历了什么?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急于想找到答案,他看了看闹钟,十点整,如果这个时候去找她,会不会太冒昧了,她住的地址今天他已经打听到了,从这里去那个小区,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她会不会已经睡了?当他下定了今晚必须要见到她这个决定时,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换上一件白衬衫,外面随意搭了一件军绿色马甲,拢了拢自己略显狼狈的头发,便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杨曦琳此刻一点睡意也没有,上午的月度汇报会议,各部门提出了一些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而今年的成本下降指标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个,采购部和供应商的合同迟迟签不下来,不得不让他们财务部对一些部件重新核算成本,她正在考虑这些问题。
听到敲门声,她迟疑了一会儿,这个防盗门的猫眼被门外的福字遮盖住了,她看不到来人。便问“谁?”
“开门!曦琳。”陆峰低沉的声音传来,让杨曦琳不禁一怔,停留了片刻,她打开了门。
见到杨曦琳的这一刻,陆峰竟然有些忘情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对视了半天,他才恢复了平静,矜持道:“这么晚,打扰到你了。”没等他再说下去,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光,他的左脸被重重的打了一耳光,他望向杨曦琳,只见她攥紧的拳头还没放下,眼睛里闪着凌厉的火光,让人不寒而栗。他欲向前一步,却见杨曦琳抬起的手又冲他的右脸袭来,他立刻伸出手,抓起悬在半空中的那只纤细的手,然后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对不起,曦琳,对不起,曦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喃喃道。
杨曦琳欲脱离他的怀抱,却被他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缠绕着动弹不得,她狠狠的向他的肩膀咬去,疼的他龇牙咧嘴,他松开她,那神情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当理智渐渐战胜了情感,他重新将她拥入怀抱。她不再抗拒他,开始紧紧的抱着自己,杨曦琳静静的立在他面前,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那头猎豹,那是一头草原上的猎豹,它时而会慢下脚步,时而会急速奔跑,这种感觉让人陶醉,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他们回忆着每一个往昔,每一次心跳的感动与落寞。当他们一起奔向草原深处,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他再望向她时,却发现他们两个人,彼此都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