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子停在了海滩边，何启华脑海里依然还在回荡着顾婉晴的那番话。要么成为同类，要么就只能沦为有钱人消遣的工具。自己从那个西北的小城中走出，一路磕磕绊绊的过来，招受过多少白眼，每一次梦想不都是被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无情地踩在了脚下。从懵懂少年，到现在眼看而立之年，自己努力想要成为的，不就是能够挺起胸膛和那样的人站在一起，再也不必被人嘲笑，看他们的冷眼。
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公平，自古便有笑贫不笑娼一说，只要你有钱，谁会在乎你的过去。就像面前的顾婉晴，当她变成了现在的情姐之后，谁还会记得曾经那个险些投湖自杀，每天只盼着男人能回家吃饭的小女人。只要她漂亮，只要酒吧的音乐依然响起，她就是万众瞩目的西区情人，男人们心中的性感女神。
一阵汽笛声将何启华的思绪吵醒。海滩边停靠着一艘渔船，船头有个精壮的汉子正对他们这边挥着手。
“满仓号，那是海生吧！真的好久不见他了，似乎一点都没变。”顾婉晴一眼便认出了船上的孙海生，也对他招起了手。
“海生现在已经做爸爸了，出海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我提前联系了他，刚好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坐他的船去岛上。”何启华简单说了些海生的近况。
这时海生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与他们打起了招呼。
“何先生，好久不见了。”
何启华伸手与他握了一下，然后转身准备介绍顾婉晴。
顾婉晴已经提前一步抢到了海生面前，摘下了大大的墨镜，热情地问道：“海生，还记得我吗？”
海生有些迷茫，看着眼前这个艳丽的大美女，一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她。
“看来你是把我给忘了啊！我是婉晴，还曾经跟你学过怎么做鱼的。”
“婉晴？”海生对这个称呼依然记得，那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让他感觉很亲切。可是眼前这个人，怎么都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不上号。虽然同样是很美丽，但这种美，他并不喜欢，让他很有距离感。似乎像电视机里的明星，永远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人的生活中。
何启华见海生这样努力回忆的样子，显得场面有点尴尬，忙出声打圆场。
“海生不是不记得了，只是婉晴你现在变得太美，让海生一时不敢相信。”
“是吗？海生，你觉得现在的我美吗？”
顾婉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还特意在海生面前转了一圈，就像要充分展现一下自己的美丽般。
其实经过了仔细辨认，海生还是从眉眼间找到了曾经顾婉晴的样子。只是真的就如何启华说的那样，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现在顾婉晴又再问自己，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点头回答：“美，就像那些大明星一样。”
“你说是现在的我更美，还是从前的我好看？”顾婉晴故意不放过他一般，继续追问道。
海生被问得挠了挠头，不过他毕竟只是淳朴，又不傻，自然也懂得女人们爱美的心思。“都好看，现在更好看。”
顾婉晴毫无掩饰地笑了，甚至还走上前给了海生一个拥抱。“你真是太可爱了，一点都没变。”
海生的脸都红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看向何启华，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
何启华此刻心里的确有些酸酸的，看着顾婉晴对海生的那份热情，竟然有点嫉妒。
从那天第一次走进酒吧到现在，顾婉晴算是再次接受自己了，但这样热情的举动，还没有在自己身上出现过。有的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感觉自己连酒吧里的普通客人还不如？不过也许这便是顾婉晴对待自己的不同之处吧！真正在乎的人，总会保留着心底最珍贵的那份矜持。
现在何启华依然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真的要让他继续面对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先崩溃。
“走，上船吧！有什么话咱们到船上慢慢说。”何启华急着提议道。
“是啊！上船，我还带了些海产品，看看你们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做。”海生也终于感觉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岔开了话题。
顾婉晴终于放开了海生，她能感觉到何启华传递出来的醋意，虽然她并不怎么在乎，但也还是适当收敛了一点。
上了船，海生回到了驾驶舱中，甲板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海上的风不算大，但非常凉爽，带着淡淡的腥咸气息，将顾婉晴长长的裙摆吹起。顾婉晴用手扶着头上的帽子，眼神落到了大海深处，仿佛回到了曾经的那段时光，感受着大海的呼吸，听着它们的轻歌慢语。
真的好像一幅画，只是这幅画是活的，就在自己面前，可以伸手轻易去拥抱它。何启华缓缓站起，小心地走到顾婉晴身后，不愿打破这份美好，却又想要就这样暖暖地拥她入怀。
就在何启华的双臂展开，准备在她的身前合拢时，顾婉晴突然说话了。
“这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但那里都没有海。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这里的味道，还有大海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何启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不明白顾婉晴怎么会突然提到这半年的经历，担心她是不是又记起了对自己的恨，那么这双手还应该落下吗？会不会就此便打破了眼前的美好，让今天的一切憧憬都付之东流。
“你听...”顾婉晴抬手指向了海面。“大海的深处是不是有种神秘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它们在说着什么？”
何启华放下了手臂，没有继续抱上去，而是侧身来到了顾婉晴身旁，看着她手指的方向，试着用心去倾听。
出海的时候总会听到些海水里奇怪的声音，何启华从前不觉得，现在认真听了，才发现真的存在。
其实这些对于海上的渔人来说并不新奇，随着海浪的涌动，也许是深海某种生物的叫声，也许是海水在暗流处的撞击，它们被带到了海面上，听起来神秘又深邃。没人知道那些表达了什么，但这就是海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