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饭的那道糖醋酥肉真的是太令人回味了,那滋味真的是无所匹敌,智远临睡前刷牙的时候都还感觉到牙缝里残留着那令牙齿软掉的酸。都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糖醋味怎么就从刺激胃口的酸甜适中变成了挑战人类味蕾承受能力的重口味了?可怜了中午在家吃饭的韦维哥和情情姑娘,情情姑娘倒还聪明,说自己减肥,不能吃糖就推搪过去了。就是可怜了韦维哥,月红给他夹了可能有一整碗的肉,硬吃下去不说,还得一直说很好吃。
韦维哥能来家里吃饭,智远是很欢迎的,他打心眼里喜欢韦维这个小伙子,有文化有修养,人很实诚又热心肠,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如果他的女儿喜欢,这小伙子做女婿还是很不错的。经常他们社区的人在他的铺子路过的时候,韦维哥的同事们,那几位爱说话的女人们总拿他们说笑,说让他就收了韦维哥当女婿,看到那男生泛红的脸,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就中午吃饭时看到这年轻人看明媚的眼神,他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是喜欢自家女儿的,只是自己的女儿还有没有开这个窍,没能体会到。由得他们吧,这些事吧,急不得,女儿自有女儿福,他也操心不来。
女儿少说也有22、23岁了,明年大学就要毕业了,说早不早,按法律规定已经可以结婚了;说迟也不迟,大学还没有毕业,毕业后理应到社会上去见识见识,经历一些人情世故,将来要是没有他们两个老人了,也可以自己担事,况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小人儿,必须得靠着她来教育。明媚这女儿吧,她从高中开始就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要爸妈瞎操心,可能是因为穷人家的孩子要成熟些,这次明天的事,若不是她拿了主意,或许他两夫妻最后会悔恨终生。智远是很相信女儿明媚的判断的,也相信她能为她自己所做的选择担起责任,所以就从来没有过多地给她出任何主意,只有在她想要说的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就适时地充当一位聆听者就好。
智远躺在床上,看着旁边已经熟睡的月红,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每天都是很早就睡了。本来前两年就已经要退休了的,因为明媚要上大学,而且报了三门课,费用很大,所以就辛苦她还继续上班了。当年运气不好,也没有些好的人际关系,单位重组,被迫下岗。更麻烦的是下岗没多久,父母亲相继病重,花了很多很多钱,欠下很多很多外债,靠着两人微薄的收入,省吃俭用下来,直到今年年头才算是还清了。好在,天天得到了很多好人的帮助,不需要担那沉重的医药费,才得以让他们安心地接回了家,希望这孩子不要因为最初的事情记恨他们,他们真的是欠债欠怕了,不然怎么会拒绝明白的求学请求?明白那么喜欢表演,表演得那么好,一张一张的奖状往家里领,怎么忍心不让他去学?只恨自己没有用,胆小懦弱,不敢争取,日子一直是得过且过。半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积累下来,只得片瓦遮头,家徒四壁,孩子如此简单的愿望都无法替他实现~~
虽然明白不是亲生,但总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可终究是没有做好。现在天天来了,算是上天给他们的另一个机会。话说回来,自从把天天接回家之后,月红比以前开心了许多,可能是因为对于明白的念想都转移到天天的身上了吧。月红是个好女人,没有嫌弃他越来越破败的家境,总是一心为家里着想。她这个老婆子,嘴上是犀利,可心肠比谁都软。当年妈把明白捡回来,她思虑再三说一定把他打发出去,结果妈不忍心,由她来打发,还不是丢三回,又捡回来三回。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她心疼明白,没当过妈,却先给别人当妈,一切未知,那就跟着老人们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好难才把那小花骨朵儿养成了大小伙子。说走就走了,她心里没有一天好过,那时她一夜一夜辗转反侧,服了多少安眠药才算是过来了。得知明白没有了,悔呀,当初都想好了卖房子供他上学,就为咬了那一口价,迟了那么两三天,他就随口一句找亲妈就走了。悔呀,人没了,要这破房子干嘛?人怎么就没了呢?说没了就没了~~
智远用右手把已经磨花了的眼镜摘下,放在床头边上,左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匍匐着躺下,拿了一条有些褪色的被单盖上,这被单有几个位置裂了口,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记得那天接到女儿电话,说明白没了,留下来了明天这孩子,还得了重病,当下自己就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自己从来就没拿过主意,家里大事小事都由月红说了算,可当时月红都已哭成泪人,根本就不懂得思考了。慌乱之中是月红的大姐给出的主意,不同意接收孩子,怎么接呢,欠她家的钱都还没还完,怎么接这孩子?那闹人的病得花多少钱才能有个眉目呀?那头才挂了电话,这头月红就哭晕过去了,一口一口米汤和牛奶喂大的孩子,一通电话就说没了,她的心头那个疼呀,同作为父母,谁的心头都~~当年靠着她大姐家,才保住了那遮头的瓦房,没为了明白上学弃了房子,差点儿就做了为明天治病卖房子的决定。好在最后得谢谢政府,谢谢人家韦维哥,还有郑医生,现在总算都过来了~~
总算过来了,好在有女儿那个“冲动”的决定,身旁这老婆子这段时间才不需要再吃药就能入睡了。她原来有多提心吊胆,只有他知道;她现在有多踏实安然,也只有他知道。天天给他们带来了这十年多来全新的生活,让他们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中,正帮他们一点点地弥补着因无能为力而带来的遗憾与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