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天只是做体检,不会有原来做化疗时用药的副作用而出现特别虚弱的反应,但明媚还是在打工的餐厅里熬好了汤给他送过去。今晚的汤是她自己亲自熬的,这一次她没有假手于小李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没让小李哥帮忙,这令他似乎有些察觉到了什么,在她每次进入厨房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走到她身边跟她说上一两句话,她也不敢很直截了当地就把界限分得一清二楚,害怕会伤害到他们同事之间的关系,也会伤害到他对她付出的真心。这种类似于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状态,以前非常享受的那种荣耀,现在却让她觉得愧疚到浑身很不自在。
今天餐厅生意不好,老板让大家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明媚勿勿打包好了熬好的汤就骑着共享电单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唉~~每天还得去上班,总不能都靠躲着吧,原来要正面拒绝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是那么难。或许真的换份工作吧,时间长了不见面,小李哥应该就会慢慢淡了的吧,自然就不需要撕破脸去拒绝他了。
想到换工作,就想到今早张教授说的话,又想到周一被邀到东升娱乐的情景。在东升娱乐里发生的一切老是在明媚的脑海里翻滚,这换谁都求之不得的工作机会,在她这里却令她犹豫不决。假如没有与陈述的那一段经历,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邀约吧?想来是理所当然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总好像有一块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那种感觉就如同那天陈述到餐厅里约出来见面后的那样,很虚幻,很飘渺,像第一次坐飞机远行,心里总是因没有脚踏实地而特别地忐忑。
一直打算由时间来做这个决定,此时此刻发现,有些做不到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那般淡然。以前考张教授的班是为了能靠着教授优秀的人脉资源,为将来就业提供方便,现在愿望看似就要达成了,却有些不知所措。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此心虚呢?两年多来自己坚持每节课笔直地坐在课室的第一排老师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不就是为此做好了准备了的吗?每天花半个多小时在镜子面前穿着那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子练走路不是也为此在一直做准备的吗?下意识提醒自己时刻注意挺拔的坐姿、接杯子的手势等接人待物的言行谈吐不是仍然为此在准备的吗?那一切切自己自从进张教授的班开始就在坚持努力做的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进入更上一个阶层呀,现在目标就在眼前了,有什么好慌张的呢?明媚在心里反复地询问自己,是因为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吗?是自己过于怯懦害怕失败吗?是无法面对陈述吗?可她无论为自己给出什么答案,心中那股不安仍然缠绕着她。
在医院的电梯里,科室的走廊里,明媚也没有停止思考那个让她苦恼的问题,以致于走过了病房都不知道。到隔壁房门口看到没有天天在,才回过神来往回走。走出走错了的房间门,一个长得有点高,穿着随意,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进入她的眼帘。这人是同房间病友的亲友吗?他站在病房窗口对面离得有点远的位置那么入神地看什么呢?她走到窗户前,看到里面的天天正在练习街舞动作,莫不是因为好奇才在看天天跳舞?她下意识地在开门前转身看看那个男人,谁知道那男人好像怕被她看到似的,鬼鬼祟祟地低下头,不敢正视她,转身离开。这人真奇怪,有什么好怕?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身材或衣着打扮相似于这个人的人,会不会是其他病友的家属?
“姑姑,你来了?”天天看到明媚的到来,停下身上的动作,跑到门前相迎,接过姑姑手上提着的汤。“郑叔叔说明天我还要做完各类功能检查,如果没有问题,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用打针。”他还是第一次入院不需要打针的,实在有些高兴,看到最亲的人,马上就要先跟她分享。
早上入院的时候郑医生就已经跟她解释过这件事了,但她还是给他一个很惊喜的表情,“真的?那太好了!等出院了,我们一起去找一个学校,让你可以去上学好不好?你想去学校上学吗?”打开饭盒,拿出勺子,搬一个凳子放在桌子前好让他坐下来方便吃东西。然后就坐在床边上,正好面向窗外,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刚才那个黑色口罩的人影透过窗玻璃在她的眼里闪现了一下。
这人真奇怪,他到底在看什么呢?明媚连忙走到门前,开门向外望,走廊里没有那个人。真是奇怪了,明明是看到那个人从门外面伸出头来透过窗玻璃看他们的,一两秒钟的功夫,就消失了?她关上门,回到床边坐下,“天天,今天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戴黑色口罩的人来过呀?”
“隔壁房间的那个姐姐一家都是戴黑色口罩的,今天他们来看我跳舞,姐姐还送我一个棒棒糖呢。”天天吃得津津有味,没有做化疗,一点儿药物反应都没有,吃东西都特别香。
会不会是在网络上看到过天天比赛的视频,仅是来观察视频里的是不是他们两人,所以才这样私底下观察呢?或者就只是好奇天天在病房里跳舞而已?自从上次被阮昌平跟踪后,她都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了。回想了一下刚才从餐厅一直来医院的过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阮昌平在她与陈述谈判后,就再没有消息,在学校也没有遇到过,应该不会是他吧。
天天吃完后,她交代了一下让他晚上睡觉一定要锁好门,护士要进来的话会敲门的,如果没有医生护士带着,不可以离开房间,检查过门锁上后外面是不能随意开的,她才安心离开。在离开前,她还到隔壁房间的窗外看了看,真的有位女生是戴着黑色口罩的,可能那人是哪位病人的家人吧。